檀香飘冉在幽静寺庙,撞钟声落。
姜恩生靠在窗台,缓缓闭上了眼。
前面主殿,皇上双手合十,目光对上眉眼透着怜爱的佛祖,贡桌上香火旺盛,贡品繁多缭乱,心里却不断回忆起姜恩生在轿中说过的话。
皇上侧眸瞥了眼在自己身后右方跪下的赵丞相。
赵仲恒愁容满面,嘴里默念着什么,良久才两手撑地磕头。
事毕,皇上率先起身,身后一众人跟着走出大殿。
大雾彻散,太阳拨云而出,橙红色暖阳如同金丝般洒落人间,空气中被染上一层红色光晕。
护城寺住持善净法师一手掌钵盂,一手竖在面前,轻声自语一句“阿弥陀佛”,“圣上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
皇上偏头,却不见赵丞相。
回过头的刹那,他余光瞥见善净法师掌中钵盂,浑身不自觉生出一层冷汗。
他清了清嗓,对住持道:“这钵盂……似乎跟之前不大相似。”
善净法师颔首毕恭回道:“皇上好眼力,寺中小徒顽皮,先前那钵盂被徒儿拿去山涧戏水时弄丢了。”
“可否给朕瞧瞧?”
皇上目不转睛看着他手中物件。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错愕,四周一片禁声。
太后立即上前解围,“皇上可能不知,这钵盂又叫戒牒,是断不能拿给外人看的。”
皇上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是朕冒昧了。”
善净法师说无妨。
三言两语,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知皇上今年打算祈愿什么?”善净问道。
皇上昂首挺胸,眺望山脚下接连不断的房庭道路,“风调雨顺,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如此便足以。”
良久依旧不见赵仲恒身影,皇上有些不耐烦,“这赵丞相今日怎如此墨迹?”
周围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心知肚明却又不敢开口。
“怎么?”皇上长叹息道,“看样子是有事瞒着朕啊?”
“瞒着倒不至于。”有人走上前,“丞相为为事躬亲,今日如此这般愁眉苦脸,也只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丞相是真的做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小顺子眼珠迅速扫过方才开口的几个人,最先走出来替赵丞相解围的是工部尚书钱武德,紧跟着钱武德说话的是锦绣城刺史吴黔。
工部尚书钱武德与赵丞相关系不怎么样,每每朝堂之上,他们二人总免不了因为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争得耳红面赤,最后不欢而散。
另外锦绣城刺史吴黔,是个极具会见风使舵的人,朝堂哪位大人的关系他都想攀试一下,成则有收获,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靠着缓解赵丞相和工部尚书钱武德的关系,他现在混得倒也还算风生水起,起码狐假虎威这戏码,叫他演的活灵活现。
“不过赵勇宁也真是的,有丞相这样的父亲,居然也跟别家公子哥似的,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就说这被杀害的十二名叫花子,虽说是要饭的,对我朝没有任何帮助,可这——”
“乞丐也是人。”
赵仲恒打断吴黔。
赵丞相不知何时走过来,他神色彷然低落,面向皇上缓缓行礼,“老臣拖延了时辰,还请皇上怪罪。”
“谁都有变老的时候。”皇上往前两步,双手扶稳赵仲恒。
赵丞相老泪纵横,觉得喘不上气来,最后还是随行太医把人扶到偏厅,望闻问切好半天赵丞相才缓过劲来。
瞧这形势,吴黔不自觉绷住嘴。
繁琐的流程走完,已经到了晌午,善净法师引众人到斋堂用饭。
赵丞相又上气不接下气,善净法师找了间屋子叫人带他去小憩片刻,缓解一番。
到了斋堂,诸位刚落座,锦绣城刺史吴黔就忍不住与旁人闲谈,“我听说京城衙门早早就把赵勇宁抓起来了,怎么也没听到过判决结果?”
他坐的位置与皇上有段距离,大概就是仗着皇上这边听不太清楚,所以才敢落座就急着与旁人口若悬河。
“欸?”吴黔左右环顾一圈,“余大人呢?吾才发现这大半天了都没看到过余大人身影。”
他候在斋堂外的手下冲他摇了摇头。
吴黔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随即冷嘲热讽道:“是觉得跟丞相碰上了没脸面吧?”
在吴黔斜对面落座的户部侍郎王程峰为人严肃,时常看不惯吴黔这般张扬风格,头也不回地冷哼了声。
“王大人这是嗓子不舒服?”吴黔回头,胳膊随意搭在桌上,懒洋洋问道,“不舒服咱们有随行太医,王大人可千万不要硬撑着啊!”
字眼倒一个比一个更显示出关心的意味,可吴黔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实在让人觉得刺耳。
王程峰微侧了下脸,余光刚巧能瞥到吴黔,“多谢吴大人关心,本官好得很,无需你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