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之喉结滚了下。
他偏头看向屏风那端,眼前不禁浮现姜恩生活脱调皮的模样。
如果那一天很快到来,我想向你提亲。
你若也看得上我的话,我会向你提亲,然后娶你。
余怀之说:“你教我缝补尸体吧。”
姜恩生噗嗤笑了出来,“那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嗯?”余怀之双手枕于头下。
姜恩生摇摇头,扯着被褥躺下,“如此不妥,不妥不妥,您一高高在上的大人,跟在我后头打下手,我可不敢随意使唤你。”
她前边那句“您”咬的特别重,余怀之忍不住要与她争辩两句,“不敢使唤我?”
姜恩生挺直腰杆,“嗯!”
“难得也有你不敢的事。”余怀之感叹,“那是谁,每回骑马都要让我坐在前面给她挡风?”
姜恩生:“……”
“又是谁之前给她窗外的绳子系烧鸡的时候晚了一刻钟,后来再见就直冲我翻白眼?”
姜恩生:“……”
“还有——”
“欸!”姜恩生囫囵嗯哼两声,被褥严严实实盖住脑袋,“瞌睡了瞌睡了,我睡着了!”
余怀之软舌划过唇瓣,右手搭在两眼之上,手背掩住眼底的笑意。
长夜漫漫,余怀之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力舒了一口气。
“姜恩生。”
他轻声说:你有没有后悔答应我?
“春天抽芽,秋天落叶。”屏风那边,姑娘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我从未后悔过答应你。”
即使圣上派余怀之侦查碎尸案不过是一个幌子,即使圣上想利用这个幌子让余怀之替他瓦解赵仲恒一方势力,她也想竭尽全力还所有无辜的人一个真相。
姜恩生说:“很晚了。”
她说睡觉吧,不管做什么,都要吃饱喝足睡够了才行。
这一夜,是爹死后她睡得最沉的一夜。
这一夜,是被太后带进皇宫后的十多年来,他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一夜无梦,睁眼窗外早已天色大亮。
余怀之换好外衣,起身绕到屏风后,却发现那张小床空无一人。
“姜恩生?”
余怀之边整理袖口边往外走。
在府上转了一圈,最后在厨房听见她跟伙夫争论的声音。
“……这碗加点蜜,要不太苦了,我喝不下去。”这是姜恩生的声音。
“不行!”伙夫立刻拒绝,“郎中交代过的,这味药材若是加了蜜会破坏药效,不止不能往药罐子里添,而且你喝完也不能吃蜜!”
苦口婆心大半天,伙夫跟座大山似的坚定不移,姜恩生有些恼火:“为什么?”
“破—坏—药—效—!”
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胜利在望,伙夫得意地挑了下眉,“余大人都能面不改色一口气喝光,你怎么就不行?”
姜恩生两手一摊,“余大人威武,余大人勇猛,余大人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是那样的吗?”
伙夫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
姜恩生:“……”
正巧听见他们对话的余怀之不禁抬手掩笑。
姜恩生闻声回头。
余怀之连忙收起笑意,“其实我上天入地也……”
姜恩生扭头就走。
余怀之:“…?”
伙夫转身背对着余大人偷笑。
一刻钟后,伙夫端来两大碗药汤。
姜恩生望着面前的药汤,仿佛看着有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药汤旁边,餐盘里放着一摞清洗干净的小白菜。
“不能吃蜜饯,但是能吃这个?”姜恩生皱着眉头望向伙夫。
伙夫点头,“小白菜的菜帮是甜的,多少能冲淡点药汤的苦,余大人专门交代的。”
等人说完最后一句,余怀之摆手叫人离开。
“良药苦口。”余怀之耐心道。
姜恩生拧着眉头,欲哭无泪,“我知道。”
“既不想喝,往后可知道了?”余怀之话音尾调似有似无扬起刹那。
姜恩生扭头看他。
余怀之无奈叹息,随即端起自己面前满满当当的药汤,仰起头来一仰而尽,“不想喝药汤,往后就要学着保护自己,不受伤不生病就不用喝。”
姜恩生小声嘀咕:道理我都懂,但谁能保证情急之下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总不能蹲在那等死吧?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余怀之几乎已经彻底摸清楚了姜恩生的脾性,瞧她小嘴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不会是乖顺的把他话听进去就是了。
余怀之一手撑着太阳穴,侧目望着身旁喝一口药汤就附赠一连串叹息、皱眉、摇头、干呕、两手发抖的姑娘,眼底的笑意在缓缓升起的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