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华眼眶泛起一层薄薄水雾,铮铮望着前方的路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那年的那日傍晚,商华举着糖葫芦站在原地,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越来越远,街边的积雪层上,有长长一串她留下的脚印。
那脚印仿佛没有边际,又好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他舔了一口糖葫芦,鬼使神差地顺着脚印一个一个踩着跟上去。
这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也是第一次有人停下来,笑盈盈的跟他说话,完全没有嫌弃他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脏兮兮的手脸。
他张嘴准备咬下一整颗吃,牙齿还未碰到最上边的糖葫芦,“啪”地一声,一整串的糖葫芦就被人快速夺了过去,并狠狠摔在地上。
他正准备吃的那颗从木棍上掉下来,滚得老远。
他来不及看是谁摔了自己的东西,扭头跑过去追那颗掉在长街中间的糖葫芦。
小商华的手刚捡起来,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狠狠用脚踩住。
那人声音冷漠,比这天寒地冻还要冷百倍,“这种嗟来之食,不吃也罢!”
他拼命想要从那人脚底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他的力气太小了,那人轻飘飘就能踩的他无力反驳。
他倔强地说:“……这是我的糖葫芦。”
“想不想有吃不完的糖葫芦?”那人松开踩在他手上的脚,并且俯身耐心地把他扶起来,“只要你跟我走,往后要什么有什么。”
他饿怕了,流浪怕了,害怕自己哪一天死在街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说:“我跟你走。”
然后,
他被男人带进了装饰富丽的轿子。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满地积雪的长街上,最后一丝白昼之色被夜色吞噬,他看不见没多久前送给他一串糖葫芦的小姑娘。
他心里暗暗发誓,要跟着这个富人长本事,往后给那个女孩带很多很多的糖葫芦。
……
另一边。
林文忠被追踪的黑衣人齐齐堵在死胡同里,一直难舍难分纠缠了很久,他当场刺杀了三个人,还有两个逃了。
他捂着被剑划破的衣袖,受了伤的左手抓着佩剑,右手紧紧捂着伤口,拖着疲惫的脚步,踉踉跄跄折回去找姜恩生。
如果被余大人得知他刚跳进长天楼,后脚他就跟姜姑娘分开了,而且还是听了商华的话,不知道余大人会不会气得把他一脚踢出京城。
林文忠一边后悔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走。
姜恩生蹲坐在衙门外面的石狮后面,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远远看见街上有个人在靠近。
她眯着眼睛使劲看。
“林文忠?”
姜恩生定眼一看,连忙起身往他那边走。
寂静的长街,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着的低喊声,林文忠本能地皱了下眉,紧接着就看见姜恩生从石狮后边冒出头跑了过来。
“姜姑娘?”林文忠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走到姜恩生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一眼就看到姜恩生手上的血,他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你没事吧?”
姜恩生摇摇头,看他一身狼狈,不用问也能看出来他经历了什么,“不是我的血。”
“商华呢?”林文忠左右环顾一圈。
姜恩生:“走了。”
林文忠感到非常难以置信,“竟然能有人落在他手上还能虎口脱险,姜姑娘,下官佩服。”
姜恩生眉心微蹙,“这话听着,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阴阳我?”
“不敢。”林文忠瞧她一身清薄纱裙,又想起先前余大人的交代,“先去换件衣服吧。”
“余怀之呢?”姜恩生站着没动。
林文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余大人有他的安排,你这身衣服穿着也不方便,还是先换了衣服吧。”
姜恩生跟上他,“他有什么安排?”
姜恩生问的紧,林文忠没敢看她,“今日圣上设宴,余大人入宫去了。”
“他说会尽快赶回来。”姜恩生咄咄问道:“他现在还没回来?”
林文忠性格直,向来有话说话,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让他扯谎骗人的活,他实在做不来,尤其现在姜恩生问的紧,他更扛不住。
林文忠长舒了一口气,“余大人回来了。”
“他人呢?”
“他……”林文忠吞吞吐吐道:“他在长天楼。”
长天楼__
赵勇宁被告知醉春楼送来的人被人劫走了,连喝盏茶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掀了桌布,精致昂贵的茶壶茶杯被摔成一地碎片。
他一路狂奔赶往顶层阁楼,屋里空荡荡一片,原本禁锢着四肢的绳子也悬空掉落,地面上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赵勇宁走过去,一把抓住床沿四周的坠绳,大掌攥紧猛地一扯,床沿外周的装饰木雕围栏“哗啦”掉了下来。
他失心疯地在屋里四处乱砸,逮到什么砸什么。
突然——!
他看见床底下有一个荷包。
赵勇宁走过去,俯身将掉在床底下的荷包捡起来。
墨蓝色荷包,上面绣着一串糖葫芦。
那是商华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