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尉。”
余怀之侧身横在陈县尉面前,声音冰冷低沉,“今日还有诸多案件要审理,辛苦先去准备吧。”
陈县尉站着不走,他坚定道:“余大人,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
“姜茂德的死跟昨日夜里的那帮人脱不了干系,眼下正是案子的分叉口,我们必须要确定好下一步该走的路!”陈县尉铿锵有力。
“本官不想与你争执。”
余怀之转身面朝泪眼婆娑,纤瘦的小身板仿佛快要站不稳的姑娘。
他放轻些声音,一字一句说给姜恩生,“姜茂德的死确为此案关键,但也只是关键之一,除此之外,并非没有其他探索方案。”
余怀之眉心微蹙,眼底布满担忧。
他双手置于姜恩生手臂两侧,迫使她看向自己,掌心却不敢使半分力道,生怕弄疼她支离破碎的身体,“本官所言,句句属实。”
陈县尉按耐不住,接话道,“还有什么法子?”
“陈县尉!”
余怀之怒道。
姜恩生缓缓抬起头,朦胧视线在对上余怀之焦急气愤的黑眸时,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眼泪滚过脸颊,带来寒风的冰霜。
他滚烫大掌捧起她的脸颊,指腹将她眼泪擦拭去。
马桥冲上来,一把拎起陈县尉后颈衣领,作势就要将他拉出去。陈县尉人老骨脆,一个踉跄差点折断脊椎,疼的龇牙咧嘴大口换气。
马桥不屑撇嘴冷笑,“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姜姑娘昨日夜里受的,可比这疼千倍万倍!”
“那是本县尉年岁已高,本县尉当打之年,十个你都比不上我的一根脚趾头!”
马桥气昏了头,胆敢以下犯上,“英雄不提当年勇,就你那点破事,还——!”
“验吧。”
姜恩生声音很轻。
她望着余怀之的眼睛,“让仵作验尸吧。”
“姜恩生。”
余怀之眉头的皱痕越来越深。
她吸吸鼻子,偏头看向正纠打成一团的一少一老二人,“我并非要听谁的话。”
她又看向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冻成冰碴的姜茂德,怔怔道:“我爹不盖被子睡觉,会觉得冷。”
狂风席卷京城,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
姜恩生向后退却两步,腾出位置让仵作上前。
天色已亮,时间却像是被冰冻住一般,漫长到看不见尽头。
过往云烟一帧帧在脑海闪过,画面里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昨日。
姜恩生双手紧紧握拳,目不转睛看着仵作手中的刀划过她爹的胸膛,腹腔……
夜色退却,天空一片明亮。
她瘦小的身板倔强地站在木板侧方,身后的单薄披风,被余怀之换成更厚实的。
“那个刀口……?”
沉默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人,对上仵作不经意站直缓解腰部酸麻时候的眼睛。
仵作看着姜恩生,“确非同一把剑所为。”
姜恩生抬脚欲要走到仵作身旁去看刀口,许是一个姿势站立久了,两条腿跟长直了的木头桩子一般,一时间膝盖打不了弯,她往前迈左脚的瞬间,腿跟酥了似的使不上力气,差点没原地摔倒。
余怀之眼疾手快扶着她走过去。
姜恩生挣脱开余怀之的搀扶,俯身靠近大腿处的伤口,两手分别置于伤口两端。
可以明显看出,伤口更深处是一把略带弧痕的锐器所伤。
商华手上那把剑,便是如此。
她转而又看向另外其他几处伤口,皆为锋利平角剑所伤。根据伤口的深度可以看出,胸腔腹腔的这些伤口,远比大腿处的伤口要深三倍之余。而且每一刀,都是致命的。
姜恩生鼻腔一酸,泪眼朦胧地望向仵作。
她刚要开口问问,到底是死于哪一刀,只是话声还未从喉咙说出,她忽然脑袋一阵发懵,晕了过去。
余怀之把人抱回自己房里,耐心替她脱去鞋子和身后的披风,又唤人打来两桶热水,浸湿帕子后敷在她的双脚。如此反复几回,冰凉的双脚终于暖了些。
他又将姜恩生的水袜揣在怀里,暖热乎了才替她重新穿上。
男人眼角隐隐噙着湿润,大掌轻轻将被角掩严实。
姜恩生,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