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夫人瘦小的身躯被悲伤包围,连同她手足情深的兄长也冷眼相对,她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等待救助的人。
她怕自己的一句拒绝,会成为推侯爷夫人落崖的一阵风。
姜恩生拼命跑回衙门,却被告知余怀之下了命令,不允许她进门。
一念之间,她也成为了河边人人嫌弃的废物?
姜恩生哭笑不得。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徘徊,人来人往,断断续续有人在议论侯府的事。
突然,王婆迎面走来,怀里还兜着几颗溢出糖浆的烤红薯,“小伙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小伙子?
姜恩生恍然大悟。
先前在侯府,夫人好像唤她丫头来着!
夫人怎会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夫人怎么看出她是女人的?
尤记得,昨日她随余怀之赶到侯府之时,她没顾管家和余怀之在后边说了什么,独自一人率先闯进夫人房里的。
而后,他们离开侯府之前,余怀之和夫人说了几句毫不相干的话,她当时只不解余怀之不许她留下,却没注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莫不是……?!
“王婆有事要找他?”姜恩生问。
王婆把怀中热乎乎烤红薯塞给姜恩生,“没事没事!就是刚烤出来红薯,想让你们尝尝。”
姜恩生谢过王婆。
王婆热泪盈眶,紧紧攥着姜恩生的胳膊,附身到她耳边小声说:“要赶快抓住凶手啊!”
姜恩生喉咙哽咽。
她对上王婆眼眶发颤的晶莹泪珠,“嗯,会的。”
王婆嘴巴微颤,“现下城中百姓都快昼夜颠倒了,夜里根本不敢合眼,油灯都不敢点,明明在自己家中,却跟登堂入室抢劫的贼人没差。”
姜恩生揣着烤红薯慢慢踱踱又走回了侯府。
烤红薯很香,很甜,可是她吃着却忍不住想哭。
京城外偏僻小路__
余怀之和林文忠骑马飞奔。
“下个驿站已经备好马匹,大人可在旁边的客栈短暂休息一番,天色一黑,属下便立即将备好的马匹牵到客栈西行两公里的果园。”林文忠道。
“只是…”林文忠忐忑不安,“姜恩生她能领会到您的意思吗?”
毕竟前几天,姜恩生刚在衙门吐槽过,说余怀之打的手势她看不懂,害她从树上摔下来。
余怀之一筹莫展,薄唇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林文忠偏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余怀之的犹豫,心里却一个劲的祈祷姜恩生能明白余怀之的苦心。
姜恩生,如果这次你真的能领会到余大人的用意,下次我怀里揣几块烧饼,只要你要,有多少给你多少。
侯府__
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孝忠侯,前来吊唁的人却寥寥无几。
日落后,寒风略起。
姜恩生怀里剩下的烤红薯早已变凉。
她一脚迈进畅通无阻的侯府,远远便看到火盆前单薄的身影,霎那间,她的心口一紧。
余光察觉到有人缓缓靠近,夫人偏头看过来。
“恩生。”夫人轻声道。
姜恩生不禁加快脚步,她走到夫人跟前,在她旁边的位置蹲下,“夫人。”
“你愿意了,是吗?”
夫人眼底像是生出一朵璀璨不可亵渎的天山雪花。
姜恩生望着那抹柔和,好像快要跌进那神似母亲般的期许目光。
她身不由己,却又忍不住靠近的点了点头。
姜恩生左右环视一圈,在确定四处无人时,才小心翼翼开口,“余大人他,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夫人闻声一怔,随即警惕地看向四周。
夜深人静,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火盆的火隐隐要灭又忽而重生,自由自在受限于半弧之中。
风卷起吊唁堂四处悬挂的丧幡,堂外两侧石柱旁,偷懒家丁缩成一团在打盹。
夫人牵起姜恩生手腕,两人猫着腰从棺材后绕过,轻手轻脚进了侧门的偏房——这是孙侯爷生前时常行书思考的密室。
把门从里边锁上,夫人点燃一盏油灯,“这是侯爷带回来的一副山水画,余大人已经赶往这个地方,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夫人您——!”姜恩生后知后觉到了什么,“所以您根本没有打算自尽?”
“抱歉,欺骗了你。”夫人诚心道。
姜恩生连连摇头,“……不是就好。”
不知怎地,她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气。
姜恩生看向墙上的山水画,“这个地方,远吗?”
“不远。”夫人说。
姜恩生错愕望向夫人,夫人冲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