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飞速跑走,连放在墙边的背篓都差点忘记。
京城菜市口的胡同狭窄而漆黑,姜恩生在小巷狂奔,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因为跑的太过匆忙,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巷口旁边的树上,拴着一匹黑马。
姜恩生猛力推开家门,猝然将背篓丢在一旁,欲哭无泪喊道:“爹!救命!我在路上看到——!”
她一身湿衣莽撞闯进去,却被眼前这一幕愣住。
只见一向粗犷豪迈的老爹,此时毕恭毕敬站在门后一角,而他们上香所用的长桌前,一位身长七尺之多的男子,一身黑色束腰长袍,昂首挺胸背对着他们。
姜恩生狐疑地看了眼老爹,用唇语问道:谁啊?
老爹朝桌角扬扬下巴。
是一块官府令牌。
“你看到了什么?”对方转过身来。
男子肤白唇红,一双炯炯黑眸透着杀气,俊朗的脸颊因清冽眼神而显出几分矜冷和贵气。
姜恩生两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大人。”
男子勾勾修长手指,“起来吧。”
姜恩生颤巍巍撑地起身,眼睛不自觉瞥向老爹那边,被雨水冲刷的脑袋飞速运转,努力的想自己到底摊上了什么麻烦事,以至于朝廷官人在这样一个雨夜,亲自前来这片潮湿的肮脏之地。
“你刚刚说,你看到了什么?”
余怀之耐着心性又重复一遍。
“脚……”姜恩生对上他深邃冷厉的眼睛,“脚踝骨。”
她缝补过那么多人体碎片,第一次如此惊恐。
“何地?”余怀之又问。
姜恩生说:“京城南门西边那条通往北门的路上。”
姜茂德跳出来,满脸震惊看向余怀之,“莫非这跟大人您方才提过的碎尸案有关?”
父亲这么一说,姜恩生忽然想起来,路过树林时,她模仿文人雅士喝雨水,结果掉进嘴里的雨水有一股怪味。
她瞳孔骤然放大,两手紧紧捂住耳朵,嘴巴像是被塞了什么难以接受之物。
紧接着,她“哗”地狂吐不止。
余怀之眉心蹙起,示意姜茂德端碗水来。
过了片刻的,姜恩生渐渐恢复平静,只是垂在身侧的小手,依然紧紧攥成拳头。
“你怀疑,当时在树林里喝的是尸水?”
“别说了。”姜恩生面露痛苦,“我只是猜测。”
她话音刚落,余怀之便立即起身。
他将桌边的令牌揣在怀里,声音恢复冷静漠然,“姜恩生!”
姜恩生本能应答,“是!”
“本官命你协助调查此事。”余怀之大步朝门口走去,“你随我一同前往你刚才所说之地。”
姜恩生“啊”了一声,欲哭无泪,“不容我先换件衣裳吗?”
姜茂德一把抓起姜恩生衣领将她推出院中,“换了还得湿,将就着吧。”
姜茂德小声说,“现在生意不好做,你随余大人一起去查案,人机灵点,说不准大人瞧你聪明伶俐,直接把你收入麾下,日后爹也好跟着你风光。”
姜恩生不情不愿地跟上去,一步三回头。
她觉得当个二皮匠挺好的。
短暂的温暖因冲回雨夜而变得更加刺骨寒冷,姜恩生一手攥紧领口,大步跟上余怀之的脚步。
出了巷口,她才发现不远处的树干上,拴着一匹马。
余怀之率先上马,他不知从哪拿来一定草帽扣在头顶遮雨,见她脚步缓慢,便开口催促:“快点!”
姜恩生硬着头皮过去。
她只见过马跑,连马都没摸过。
“我不会——”
不等她话说完,男人俯身,一把擒住她手臂,猛力一提,姜恩生瞬间感觉自己两脚腾空而起,情急之下,她快速抬腿跨过马背。
刚坐稳,胳肢窝便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疼。
豆大的雨滴拍打在脸上,狂风呼啸略过耳畔,姜恩生忘记了寒冷和疼痛,火热的心脏炙热跳动。
很快两人抵达城墙西侧的小路,最终在树坑发现了人的喉结以及脚踝骨。
姜恩生回想起半个时辰前途径这里,和她擦肩而过的几个黑衣男子,依旧觉得有些后怕。
“你怀疑喝了尸水的地方在哪里?”
余怀之将碎块小心翼翼收起。
被他这么突然一提,姜恩生又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滚。她拧着眉头,道:“我只是推测。”
对上他不容置喙的眼睛,姜恩生叹气,“有点远。”
“带路。”余怀之立即踩上马踏上马。
紧接着,高大的马背上伸来一只手。
姜恩生指指他身后的位置,“我坐后面。”
前面风太猛了,冻的她直发抖。
抵达老伯家附近的树林,两人几乎在四周转遍也不见姜恩生所说的,悬挂在树枝上的扇形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