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丹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魁斗堂会议室的沙发上。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除了有些疼,活动并无碍,可见没有伤到骨头。
缓缓地深呼吸了一下,他用好的那支胳膊撑坐了起来,冷不防看到钱荼的灵体就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兰丹木乍然与她四目相对,不禁下意识一句:“你怎么还是灵体?”随后,他才注意到钱荼的灵体周围还飘荡着许多小颗粒。
这些颗粒都是极小的灵力珠子,通常的说法,认为它们是在灵体情绪极度不稳定时宣泄出来的力量,因此也被戏称为灵体的“眼泪”。
现在,钱荼的灵体四周飘满了这些“眼泪”,兰丹木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可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欣慰和荣幸,但更多的是无所适从。他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不管多苦多累,都要靠自己爬起来,既不能指望贵人相助,也别指望博得谁的同情,他还从来没接收过来自哪位姑娘的亮晶晶的“泪珠”。
“对不起……这次的事连累到你了。”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劝慰钱荼,兰丹木只好说道,“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谈。”
“你之后会和我谈吗?”钱荼刚刚才止住想哭的念头,听到兰丹木的话,“眼泪”又飘出来一波。他难道就不知道当自己返回工厂,却看见他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时是怎样的心情?他难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回学校而留在这陪他?
“如果你想和我谈,就不会在寒假不辞而别,不是吗!”钱荼头一次觉得她师兄蠢钝如猪,真想狠狠敲敲他的脑袋。可是她不能殴打伤患,只能口头发泄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你不就是打算跟我一刀两断的嘛,那就不要来救我啊!以为我会感激吗?活该!就该给你个教训!”
钱荼难得大发了一通“威风”,把兰丹木唬了一跳:“小荼……”
“你闭嘴!”钱荼越说越气,激动的情绪让灵力珠越涌越多,“我现在有一脑门子问题等着问你,你要是真对我有一点点歉意,就老老实实回答我!我不想再稀里糊涂地看到你受伤,你知道吗!”
她带着哭腔把话说得断断续续,边说还边吸鼻子,脑袋周边围着一圈卫星似的小球,实在有些狼狈的好笑,可兰丹木却完全没有想笑的念头。
实际上,他也觉得在寒假的那场告别根本不是自己的作风。他本该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得明明白白,断得彻彻底底,可他愣是在什么都没说清的情况下就单方面地切断了跟钱荼的所有联系,就像是……自己落荒而逃了一般。他预计到了钱荼会生气或难受,却没料到自己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而张奇人的那条短信,更是彻底打破了他“我是为她好”的自我安慰。当他收到那条钱荼被绑架的短信时,首先就涌起了一股后悔,他是在后悔什么呢?
是后悔一个无辜路人被卷入无妄之灾,还是后悔那么轻易就放开了钱荼?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兰丹木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也推不开眼前的女孩子了。
真让钱荼来质问,她反而一时不知道先从哪问起。
在会议室陪护兰丹木时,她陆续想起了许多被忽略掉的细节。比如张奇人跟兰丹木到底有什么过节?绑架她约出兰丹木,可不像简单的同行竞争;还有,兰丹木到底是什么身份?看着盛青他们在他受伤后的态度,也实在不像对待一个兼职打工的。
这一个个疑惑再加上寒假里兰丹木不告而别的忽然之举,让钱荼意识到对方瞒着自己的事,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若不是这次的意外,他大概从来就不打算说,所以她一时又踌躇了:逼问别人不愿开口的事情,并不是她的初衷。
“这次事发突然,我们也不清楚张奇人的底细,说不准那伙人究竟想干什么……”见她半天没开口,兰丹木倒是自己先说了。他既然不打算再撇开钱荼,那么有些事她迟早会知道。
接下来,他娓娓道来,从蜀山派的传承讲到兰家的身份,以及魁斗堂、四渎堂这些公司都属于门派产业的内幕。不过今晚对那个神秘人的疑惑,他并没有说出来,有一些事情,兰丹木认为还不需钱荼操心。
但是仅仅是他说明的这些,也足够钱荼震惊了。她着实想不到,那个连中流都算不上的民办文武学校的前身,竟真是一个传承了千年的术法流派,而兰丹木……
“师兄你是……一个……掌门?”不是外号,也不是张奇人的讽刺?!
兰丹木垂下眼点了点头。平时被盛青等人这样称呼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些不自在,“其实只是个称呼罢了,爷爷年纪大了,退居二线,父辈又没什么人,就由我接替这个职位了。”
钱荼咽了口口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她看着面前微低着头的兰丹木,想起自己无数次地跟他胡搅蛮缠;想起他跟自己下馆子也要辛苦等位,坐地铁也要被挤成肉饼;以及,无论兰丹木多么牛逼,也得在导师的命令下,披星戴月地做实验写论文……
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要不是现在氛围很严肃,钱荼简直想拍拍兰丹木,赞一句“师兄你这个掌门当的真特么太接地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