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这样被周而复始的上下课铃分割成了等份的片段,转瞬即逝。晚上钱荼帮着兰丹木打下手绊了几个凉菜,加上下班的老校长,四个人简单解决了晚餐,又看了一会电视,便各自回屋休息。
山上没装wifi,钱荼躺在蚊帐里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手机,很快就睡意上头,迎来了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钱荼又做梦了。
从小,钱荼就是很容易做梦的孩子,而且大多数时候她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梦,甚至在梦里都知道自己在做梦。稍微懂点常识后,钱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可事实证明她睡觉很老实,一觉到天明。这让钱荼放下心来,所以,对那些逼真得仿佛身临其境的梦境,她只能理解为自己大脑构造比较神奇,以致梦境都特立独行。
今晚,钱荼在梦中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梦还有一个奇怪之处:就是非常写实主义。比如她在家的时候,梦的范围绝不会超过她家门口的一条街;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梦全是在校园内发生。总之,什么飞天遁地之类的奇幻场景,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她到了蜀山,梦境就自然而然变成了夜幕下万籁俱寂的山野。
钱荼独自一人下了楼,离开了校长家的小院。此时的校园内,教职工宿舍和学生宿舍已经熄了灯,变成几幢漆黑的剪影;而草丛与林木间的动静则很热闹,蟋蟀、青蛙和许多不知名虫子的鸣叫此起披伏。夜风吹着树叶温柔地沙沙作响,凉快而又舒服。可钱荼在刚来学校的那几天,已经在梦里把文武学校的前前后后都逛完了,眼见再也逛不出什么名堂,她便又拉长距离,向山上走去。
蜀山不是深山老林,从山脚到山上稀稀落落地都住有人家。只是乡人一向睡得早,因此山林里异常静寂。此刻,梦中的天上挂着硕大的月亮,照得山间反白。被树影割裂了的冷光撒在土路上,显得黑洞洞的大山与灯火辉煌的城市文明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钱荼顺着山道一路往上,路过一家家的菜地,大约半小时后,她见远处已经望不见人家了,便打算结束今晚的探险。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忽然飘来了一段孩子的歌声——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夜更深雾更寒,游魂踏遍幽静路上……
歌声很悦耳清脆,可三更半夜乍然响起,还是把钱荼吓了一大跳,她一下在窜进一处村民篱笆后躲了起来,竟管她也不知道在自己梦里有什么好躲的。可是很快,她就感叹自己躲得太明智了,因为她看见阴暗的山路尽头走来两个小纸人——两个四肢俱全并在脸上还画了Q版五官的小纸人!
之前说过,钱荼的梦境都泛善可陈,从来也不光陆离奇。她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梦见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下,钱荼家也不回了,待一段距离后,她就尾随上了那两个小纸人,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今晚我们去哪儿?”远远地,她听到其中一个纸人停了唱,开口说话了。
“上次的菜田已经被摘了很多,大小姐叫我们再换一处,避免被人发现。我们去有土豆的那家吧,土豆都长在地下,就算少几个,也不容易被看出来。”另一个小纸人回答道。
大小姐?钱荼从纸人的两句话里捕捉到这个信息,他们还是受人指示的?可这时容不得她多想,那两个小纸人说着就拐进了一户村民院里的小菜圃,看来是目的地到了。钱荼连忙几步赶上去,从院墙外偷偷伸出一个脑袋,刚想继续偷窥小纸人,就听纸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啊!又是那死猴子!”
钱荼不禁顺着声音望过去,立刻目瞪口呆,看见了这个梦里第二个超出科学原理的景象——一只猴子正埋首在菜地里摘菜!注意,不是那种常见的野生动物偷吃人类菜田,那只猴子没有乱刨乱抓,而是很仔细地把辣椒一颗一颗摘下来,排成一排地摆在一边。这景象配合着月黑风高的山林,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那两个小纸人发现了猴子后,也一头扎进了另一块菜田,很快地面的菜叶抖动起来,没准是已经开始拔土豆了。
钱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对纸人和一只猴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别人的菜园里摘菜,彻底傻眼了。她忽然想起来,学校老师曾经闲聊到最近村子里出了偷菜贼,好几家都被嚯嚯了,可一直没逮到破坏田地的动物。所以,难道眼前这两波玩意就是罪魁祸首?可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梦里。
钱荼莫名有些毛骨悚然,她看着旁若无人偷菜的纸人和猴子,最终没胆子继续吃瓜。她飞也似地跑回了学校,一口气冲进老校长家的二楼,往自己的床上一倒,希望在明早醒过来后,能发现既没有成了精的猴子,也没有不知所谓的纸片人,世界依然那么平凡而美好。
可惜,当钱荼的胆子随着第二天的太阳重新升起后,好奇心跟猫有的一拼的她,又按捺不住了。毕竟梦到了疑案,她当然忍不住想去核实一下。尽管怎么想也不可能那么巧,可一丝萦绕不去的“可能性”还是驱使着钱荼火速回到了梦中的事发地点。
远远地,她就看到几户村民已围在她梦到的那块菜地周围,为首的菜地男主人正皱着眉头,一脸恼火地叱骂道:“这是哪个缺德的孙子!把我家辣椒摘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