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六点多，汪润就起床迎接美好的一天了。汪润昨晚的心情非常美妙，他抱着手机难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反反复复翻看着和林铮然的聊天记录一直到后半夜四点才勉强睡着。

不过，今日一早起来，汪润并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他的脸上老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浅笑，精神和身体状态也都非常好。不过，又因他浑身上下还带着或重或浅的汪明制造的淤青和伤痕，汪润今日将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他戴了帽子、围脖，还戴了那副林铮然借给他的墨镜。

汪润将湿透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了下来装进了提包里要带走。

他是从本家出发的，需要开车两个小时去学校。六点半，汪润要出门的时候，葛茹悄无声息地从一处门后摸了出来，汪润并没有吓一跳。葛茹说她给汪润准备了点早餐，让汪润好歹吃一些在走。

屋内，俩人都戴着墨镜面对彼此。

汪润脸色苍白，两颊挂着诡异的粉晕，他弯起嘴角，道：“妈妈，我已经吃过早餐了，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葛茹点了点头，沉默地目送汪润走出家门。

晚秋的清晨非常凉，汪润既没有打开车内的暖气，也没有打开任何音频软件，他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进了狸花猫色围脖里，哼唱着不似人间的曲调。高速公路上没有什么行车，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汪润来到了安州市区，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汪润驶入大学城。

汪润来到A大美院。今日他依旧穿得休闲简洁，一身牛仔和白衫打底，一双白色板鞋。他似乎很不怕冷，条件反射地想挽起袖子又意识到上面遍布的痕迹，心有不甘地抑制了动作。他脖子上的围脖似也只是为了遮掩伤痕，在今日清晨的凉意侵蚀下，汪润却有急急燥意。他知道自己的燥意来自哪里，因此总是莫名莞尔。

来到办公室后，汪润温和有礼地和老师们都打了招呼。不知道为什么，汪润总感觉那个叫做程琪的管理美术器材的男老师似乎很不待见他。程琪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窥探，像是迫不及待想见他出糗，知悉他的所有笑话一样。这样的眼神汪润见得多了，相比于他遭受过的种种恶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汪润并不会真的往心里去，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林铮然充盈着。

周新言也在工位上忙活。汪润推了推戴得安安稳稳的墨镜，又抚了抚墨镜镜腿，随即大大方方路过周新言身边。周新言抬头先和汪润打了声招呼。

周新言道：“汪老师早上好。”，周新言的视线落在了汪润戴着的墨镜上片刻，眼里流转过惊讶，但很快她自然地对着汪润礼貌笑了下。

汪润昂着身子，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铮然黏黏糊糊地、极为亲热地唤着周新言“言言，言言”，又拉着扯着拽着周新言往她自己怀里抱，又捧着揉着揽着周新言给周新言变着花样的逗乐，汪润不自然地哼了一声，随即装模作样地又推了推墨镜，对着周新言点了点头，道：“周老师早上好。”。

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又重有暖，简直四不像。但汪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敏感被对方敏锐捕捉，他觉得自己像是打赢了什么胜仗似的，偷偷摸摸又一览无遗地藏着喜滋滋的情绪，将尖下巴垫进了狸花猫色围脖上，然后竟像只刚蜕了茧的虫儿，变成花蝴蝶飞走了。

周新言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又耸了耸肩，便继续开始回复各种未读信息。

啊，铮然~汪润在心里融成了一朵棉花糖。想到林铮然，汪润的嘴角又浅浅挂起一道弧度。他抽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准备等会上课的材料。

周遭路过的老师和同学不禁悄悄打量着这位长相帅气亲人、性格温柔有节的新任美术老师。他大抵是不知道自己有股奇特的大众吸引力，像一件在大冬天里可以最被信任能够贴身穿的保暖衣，又像一瓶可以随时挤挤随时保湿滋润的全身乳液，脸上手上脚上，哪哪都好使；他像是怎么被揉搓都会甘愿承受，有着最好的脾气、最称臣的美德和最死心塌地的秉性。

汪润正专心地看着学生们的素描作业。这些素描的水平参差不齐，汪润给每一张都批上了分数。这让他想起来当初他一开始接触素描时画得更是一团糟，后来的进步也是他经过了日日夜夜的苦练得来的。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什么天赋？那个天赋名叫“努力”。

汪润较劲地胡思乱想着。

这时，几声“啧啧啧”地嘴巴狂放鞭炮似的声响出现在汪润身后。

程琪的语气像嘴里塞了两个臭蛋，道：“汪老师，这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吧，我看你是新来的才没和你计较，但你也来了大半个月了吧，有了吧？做事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啊！”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汪润并没有应答。

程琪眉头更皱，抬手就朝汪润的左肩拍了拍，正喊道：“汪老……”，汪润的反应就像有人拿了把斧头就朝他肩膀上砍了下去似的，他抬起右手就抓住了程琪还摁在他左肩上的手掌；汪润的右手手掌像个铁链做成的带刺网兜一样，又大又硬，手指关节又凸又大，更别说密布的老茧和手背上粗大拱起的青筋了，这相较下来，程琪的手简直脆弱不堪地快要被汪润给一把捏碎。

如果不是程琪接连骂了好几声，又是跺脚又是借力一旁的桌子要拔出自己的手掌的，汪润还真能给程琪的手捏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