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吟如坠冰窖,挥开了他的手。
以往那些牵丝拉引的细节缠绕在脑海中,转的他头晕,谢知吟深吸一口气,装作没事人般开口:“我又不是娇气娃娃,用不着你担心。”
林檀越却分明瞧见了他惨白的脸庞,意外的,心头痛了一下,他上前,忽然横抱起谢知吟,越过这羊肠小道。
谢知吟哪知他会如此孟浪,吓得箍紧了他的脖子,待得林檀越走了两步,他瞪大眼睛:“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林檀越却道:“这地方太乱了,你的红衣粘不得污泥,不如让夫君代劳,送你走出去。”
“谁让你帮了!”
旁边还有庄无尘看着,谢知吟简直抬不起头来,他狠狠锤了锤林檀越的胸膛:“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林檀越却罕见的不好说话:“不放。”
他瞥了眼后方的庄无尘:“你是我的道侣,我对你如何好,那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不会容许旁人对你有任何觊觎之心!”
谢知吟莫名其妙,这话怎的好像意有所指。
回头对上庄无尘的视线,青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谢知吟:……
经过这一打岔,他倒是忘了,自己心头怀疑之事,抬头,少年眸光清湛,走的那叫一个气定神闲,不知是不是骇于其威势,周遭黑影只瑟缩在角落里,就连枯枝败叶之声也显得极为空旷冷清。
这个人,真的是重生者吗?
谢知吟眼神复杂,冷不防,那望着前方的脸庞垂下来,嘴角略带一丝微笑。
林檀越的笑容既不明朗开阔,也不如沐春风,偶尔露出一点,便犹如雪树映晴,只有种含蓄的温情,可他低头望着谢知吟,所有阴霾退散,不掺任何杂质:“还害怕吗?”
谢知吟耳朵瞬间红了。
他敛了敛眸子,心头油然升起一股矛盾之感。
这种矛盾,一方面不能叫他没心没肺的接受林檀越的好意,另一方面,这日渐相处中,他也再不能随意挥洒骄纵任性的性情,别扭的撇开眼,他嘴硬道:“我一点都不害怕,不过是你小题大做罢了。”
林檀越却没生气。
或许是谢知吟这脆弱的语气,让他生出了某种小动物时的恻隐之心,林檀越边走,仿佛诱哄般开口:“其实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而不是总这样逞强。”
“我没有逞强,”谢知吟语气似乎收敛了些,“林檀越,我可没你想象的那等脆弱,我既不是深闺妇人,亦不是老弱病残,咱俩除了身份不同,倒也并无区别,焉知哪一日,或许我的符道会更胜一筹,比你更强。”
“所以,”他脸上的血红之色褪了些,“你不要以为对我好,我就会感谢你,这对我可没什么用。”
林檀越一哂,却没有反驳。
他瞧得出少年是刀子嘴,并非是真不领情。
只是,这个谢知吟,不似之前他认识的那个人,他的防备,他的冷漠,他都看在眼里,就算如何甜言蜜语,却没有办法化解。
谢知吟也的确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他依偎在少年怀中,心中喟叹,就算是心狠手辣的人,胸膛间也是极为温暖的。
但这温情只能片刻停留,不可沉溺其中,否则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悲情下场。
两人同口异心,但面上的亲昵却做不得假,庄无尘就这么望着他们合二为一的样子,内心却是释然了。
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回小夫妻的挡箭牌,只是,若是能让谢公子二人和好如初,倒不失于美事一桩,林檀越的冒犯也就不值一提了,摇了摇头,他叹笑着往前走。
走完羊肠小道,终于来到脏腑殿上,地上湿漉漉的满是黏土和野苔,极为恶臭,到了此处,犹如走进了阴森冰冷的阎王府邸,谢知吟从林檀越怀中挣脱,下来后随手捏了串火诀,便瞧见静谧的四方殿中间,承载着一条圆柱形水池。
走近一瞧,这水池中冒着滚沸的热气,流着晶莹的蓝色,在池身外缠绕着一圈又一圈铁锁,其间挂着符纸幡旗,有些腐烂在地上,似乎曾被人封禁过。
“难道是剑冢?”庄无尘猜测道。
“剑冢?”林檀越和谢知吟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