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嗓音轻轻响起:“林檀越,停止这场杀戮吧。”
林檀越喘了口气。
这嗓音他并不陌生,它的主人恶劣歹毒,是他曾经痛恨到极致之人。
谢知吟羞辱过他,恨过他,污蔑过他,对他做尽一切邪恶放浪之事,他也因为这人身败名裂,卷入魔境,百年孤独。
二人最好的结果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在这寂静到近乎无人慰藉的地方,这嗓音竟是唯一能拉他的浮木。
心头的火悄无声息的熄灭,林檀越神色恍惚一瞬,流露出决绝,可随即,一只手轰隆隆从这梦境天方拓土中砸下来,闯入这漆黑的梦境中。
它来的猝不及防,从天而降,在林檀越意想不到之时,带着十二分的气力,非常不讲道理的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林檀越:……
残留的幻想被蛮横的打散,他抬起眼眸,便瞧见谢知吟满脸是血。
这霸道的气力来的如此迅捷,走的时候也干脆利落,林檀越都懵了。
他皱了皱眉头,瘦削的脸庞侧过去,染上了阴郁之色,正要发之时,陡然想起了自己的爱妻人设,皮笑肉不笑的扭过头来:“都不是,我梦见的,不是闵月瑶,也不是我母亲,而是你。”
谢知吟:“哈?”
谢知吟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和自己装什么郎情妾意,他抽出自己的手,很想讥讽对方几句,却又出人意料的忍住了。
算了,既然反派和他装蒜,只要不触及到红线,他要怎样,就怎样吧,谢知吟嘴角抽搐,没忍住嘲讽:“最好是这样,不然,让我知道你梦的是什么月啊,瑶啊的,那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最后那两句话说的郑重阴森,似乎真有此意,他再次深深瞧了林檀越一眼,扶起身边的桃树往前走。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谢知吟只当没看到,只是时不时低头咳嗽两声,瘦弱的肩膀抖抖搜搜,林檀越望着他的背影,一瘸一拐,本该愤怒,心头却涌上了一层迷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还残留着火辣辣的触感。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在林家时,林檀越并非没有别人欺负过,可无论是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又或是责罚他的父亲当真施刑时,眼中流淌出的欲望总是极为丑陋。
他们会揪着他的脑袋问他知错没,又或者假惺惺的说着为他好。
可谢知吟和他们不一样。
面前的少年,就算林檀越再厌恶,也不得不承认,他生气时,发怒时,那双桃花眼微微上调,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少年林檀越,定会认为谢知吟是故意想要羞辱他,可林檀越既然重生而来,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他能穿透迷雾看向本质:谢知吟是为了帮他。
可谢知吟为何要这样做,他便看不清了。
他这边正在疑惑,桃林里,谢知吟伛偻前行,心头却是愤恨不迭。
多亏了这位好攻略对象,他是负伤又不讨好。
林檀越真是缜密过了头,他不过想听一听八卦,这个小气鬼,却是滴水不漏。
就算谢知吟再如何自恋,也不会真以为这人是真的梦到了他,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林檀越那遮遮掩掩的样儿,多半这人梦到的不是什么闵月瑶,就是他的母亲曾拂汐。
前二者,一为他的血亲,二为他的知己,至于谢知吟,就算真梦到到了,那必定是可以手刃的仇敌。
再次感叹反派真是爱惨了女主,谢知吟转道折返至桃林外。
山林半道,桃花催折,谢知吟来时妆颜完好,走时气喘吁吁,他狠狠踢了把地上的石头,消去了一腔无名火,这时,凉风袭来,他兀自打了个喷嚏,抬起头,见不远处一株桃花枝头上缀满寒霜,冰肌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