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吟的铁石心肠都软了,但任务所致,他寒声质问道:“你那双眼睛,分明会变色,为何没有变色,为何会如此?”
林檀越却满是隐忍痛苦:“阿吟,眼睛怎么会变色呢,你不想和我结亲,好,那我和兄长说好,取消这场婚事好不好?”
然而林霁月却不为所动:“谢大公子可知一诺千金的道理?誓婚便如期举行吧。”
谢老爷子也及时规劝:“这下好了吧,那林三公子是难得的良配,小吟,你别任性了,还不快随同林公子交换信物。”
谢知吟满心浑浑噩噩,还在难以置信的摇头,他望着林檀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白玉镯子脱手而出,升至明镜台上空。
灵圈将二环裹住,又分入一抹光柱,落入两人额角,灿星逐月的钿花纹烙熠熠生辉,林檀越牵起谢知吟的手,台下修者放声高呼,准备多时的桃花瓣沿着彩车纷扬掉落,撒在台上。
花瓣雨中,两对新人仪式完成,谢知吟身体羸弱,不一会儿便跌入林檀越怀中,他心头满是迷惘,伸出玉手,一朵桃花瓣停留在掌心,又随风飘荡离去。
林檀越瞧了眼身侧之人,又看了看地下欢呼的人潮,勾起了唇角,眼眸却满是凌霜冷意。
与上一世不同,这一世,他并未魔化。
这一世,他要谢知吟,生不如死。
*
灯明喜烛,夜色深沉。
红衣少年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的倒酒。
屋内灯火通明,两排烛火燃着血泪,寒风吹得大门砰砰作响,帐幔横飞,林檀越高竖发尾,半张脸隐匿在雾色的阴暗中,他脸色酡红,眼眸却清明,端着酒杯望着某一处发呆。
魔境数百载,一切都恍若梦一般。
那时他踏遍了阴间地狱,尝尽了人间冷暖,总觉得那一生,活的并非他心中所想。
而重来一世,还是上一世,这芙蓉帐中,还是别人。
他永远无法得偿所愿,无法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心头密密麻麻的阵痛,他面色扭曲,衣袖一挥,果盘玉碟全都哗啦啦掉在地上,发出摔碎声响。
为何,为何这世间只有他求而不得?
为什么,这世间的苦楚全由他来担!
六瓣莲花于眼中寂静绽放,他如同入了魔障,脸上流露出狰狞之色,须臾,他缓缓走到床前,居高临上的盯着熟睡的谢知吟,一言不发。
如果装睡是种技能,那谢知吟完全可以修到满分。
他状似沉沉入睡,心头却仿佛八百只蛐蛐在体内疯狂打鸣。
方才的噼里啪啦声太吓人了,就算睡着也要醒了,只是醒来之后,谢知吟却发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这道目光正清晰的在他身上划过,剥皮脱骨,啃噬殆尽,仿佛一双手,温柔的抚摸他的五脏六腑。
想起这个比喻,谢知吟吓得冷汗直冒,同时心头浮上了疑虑。
原书中的林檀越宅心仁厚,虽然在大婚过程中伤了他,却也甩给他一瓶珍贵的清心丹,而两人的婚事就此取消,后来几年过去,二人相逢,彼时林檀越失亲失友失爱,早已变成了一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见到昔日捉弄自己的死敌,竟然也没杀他,而是寂寥的化为黑雾离去。
这位反派大人,他的剧情,同样是和正派一样走成长升级流,只是最后为魔气所侵蚀,敞开欲望,和世人为敌。
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剧情跳到了八百里远,变成了两人洞房!
灼灼的视线骚动的心痒,谢知吟苦苦支撑,再也忍耐不住,状似苏醒般轻吟一声。
一双桃花眼中裹着初醒时的迷惘雾气,就这么映入林檀越眼中。
谢知吟只着单薄衣物,眉眼上挑,唇瓣沾染了烛火多了莹润之色,他瞥向阴暗之处,眸光凝聚,待瞧见站着的是林檀越,眼眸陡然变得锐利森冷,哼了一声,扭过身去。
杵着的林檀越:……
林檀越知道谢知吟必须死,但并不是在眼下。
早些年这少年行事肆意,因订婚之事,轻则用竹节鞭抽他,重则陷害他进牢狱,入北域,捉弄过他不下数次,就算没有重生,儿时的林檀越心头也是愤恨谢知吟到了极点。
更何况,重生过来的林檀越早已习惯了前世的腥风血雨,唯我独尊,并不会容许旁人忤逆他的权威,谢知吟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无礼,若非众目睽睽,他早就将此人捏碎魂骨,挫骨扬灰了。
可方才在床前望见少年羸弱的身形时,林檀越却改了主意。
他忽然决定不杀谢知吟了。
他想换个活法。
正是因为前世被查出了魔族血脉,他才堕入魔族,众叛亲离。
林檀越想试试成婚后,又会有何等不同。
按耐下心头涌动的杀意,他捻起谢知吟一簇欣长墨发,放在手心里把玩:“还未睡么,你气急攻心,我只能把你抱到了这里,还望阿吟见谅。”
这话听的谢知吟心头一哽。
林檀越作为反派大佬,年少时这么卑微吗?
看来现在的这个林檀越还是个好同志啊。
谢知吟善于交际,但系统的任务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只好侧头,眼眸轻眯,阴阳怪气的讽刺:“林三公子不用再说了,愿赌服输,你不就是想瞧我的笑话么,今日可算是达到目的了?”
林檀越嗅到一股少年发尖的幽香味,眼中流露出冷意。
谢知吟不仅这张脸昳丽的叫人厌恶,就连气味也如此作呕。
冰霜在眼眸中溶解,他忍着恶心道:“阿吟,我是真心对你,绝无半句虚言,”他轻轻的握住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无论你讨厌我与否,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这些肉麻的话语林檀越张嘴就来,同时,他那柔美的脸庞注视着谢知吟,红色发带垂落至少年的鼻尖,激起一阵痒意。
谢知吟暗暗骑虎难下。
今日本就是两人的洞房之日,怎么办,反派好像,好像他喵的发情了!
为了缓解尴尬,他皱了皱眉头,勾起林檀越的脸:“真的什么都肯为我去做吗?”
林檀越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谢知吟哼笑一声:“林檀越,虚情假意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处。”
林檀越心头一沉,少年的手忽然贴近他的胸膛,一道极为阴冷的气息穿过四肢脉搏,落到了他的丹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