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好哂笑摇头,“曲大人这是什么话,都是为大祁办事,怎么能挑肥拣瘦,今天这史书我非看不可。”
他从角落拖了把挂灯椅在几人不远处坐下,架着二郎腿翻开书。
“平通国瑞和三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他抬手,食指指着最右边的少卿,“你来回答。”
被点名的少卿愣了下,绞尽脑汁回忆:“瑞和三十三年……三十三年……金阳王驾崩?”
曲良翰闻言,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秦方好合上书,遗憾道:“金阳王的年号是元康,还有,瑞和只有三十一年。”
话音刚落,皮鞭划空气声、惨叫声接踵而来。
曲良翰几人见秦方好来真的,当下怒了:“你怎可鞭打朝廷重臣!”
“简直目无王法!”
“我们要进宫告御状!”
秦方好抬手制止甘棠的残暴行径,责怪道:“就是!怎么可以打人呢!要以德服人!”
藏史楼的两扇镂空雕花木门“砰”地一声合上。
曲良翰几人抱作一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满眼惊恐看着那抹瘦瘦小小的身影挥舞马鞭一步一步靠近。
此刻藏史楼宛如人间炼狱,凄厉惨叫声穿透重檐歇山顶,直冲云霄。
正当午时,秦方好正式上任不到两个时辰。
勤政殿里飘荡着曲良翰几人悲愤填膺的控诉
昨日这个时候,独孤明和秦方好在此共用午膳。
现下他们一个端坐高台,面容凝重;一个跪坐在勤政殿中央,玩手指,
独孤明看着秦方好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头疼不已。
流云进来禀报:“陛下,秦相说……”
独孤明揉着眉心:“说什么?”
“秦相说,”流云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模仿秦思道说话,“老臣教子无方,无颜面对圣上,逆子顽劣,任凭圣上发落。”
秦方好闻言,心下松快些,父亲不来更好,少挨顿骂。
独孤明静默良久,沉着脸对秦方好道:“几位大人是朝廷重臣,还是你的前辈,怎可如此莽撞,快给几位赔个不是。”
秦方好乜斜眼瞅曲良翰等人,发髻散乱,衣衫破烂,浑身血迹斑斑。
有一个不知道怎么接的甘棠的鞭子,油光圆润的脸上两道鞭痕正好在鼻头交叉,像个禁止停车标志。
秦方好“噗嗤”笑出声。
“陛下您见着了吧,他毫无悔过之意!”
“我等绝不和解!”
“请陛下重罚此暴徒以示国法森威!”
“陛下,微臣是在鞭策几位大人学习邦交之道。”秦方好还挺理直气壮,“鞭策鞭策,既挥鞭策动之意。”
“曲大人自己也说了,知彼国情,方能做好接洽外宾事宜。”
孤独明发现秦方好这人吧,平时肚子里没二两墨,闯完祸诡辩的时候却头头是道。
“不得强词夺理。”他叹口气,昧着良心道,“你性子最是温厚。”
曲良翰等人惊地大张着嘴。
秦方好倒是挺受用,只要是褒奖之辞,他都爱听。
“定是受你身边那恶奴怂恿才会做出如此暴行。”独孤明微眯着眼睛,语气中满是威胁,“最该惩治的应该是她,秦大人,你觉得呢?”
秦方好一愣,忽然就福至心灵大彻大悟顽石点头,膝盖转个方向面对曲良翰几人,揖手恭恭敬敬拜了个礼。
“几位大人,都是我的错,我年少气盛,一时冲动,让几位大人受惊了。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罪行并诚心请求你们的原谅,我……”
他熟稔背着检讨书,抬眼见到那张禁停标志脸,又噗嗤笑了。
这样毫无诚意的道歉,禁停标志脸第一个不接受:“惺惺作态,虚与委蛇,不可饶恕!”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
独孤明不擅长扮演和事佬,剑眉微蹙,话语渐显不耐:“秦方好既已赔罪,各位也适可而止吧,毕竟同朝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心怀仇恨如何能安心处理公务。”
意思是继续让这暴徒在鸿胪寺作孽?
曲良翰几人正欲开口,独孤明抬手制止,唤了宫人进来:“带几位大人去太医院疗伤。”
圣意已决,多说无益,曲良翰几人互换眼色,怫然退去。
秦方好自是不愿留下来挨训,“陛下,微臣也告退!”
“站住。”
这语气太熟悉。
秦方好抬眸觑独孤明,在他身上仿佛看到父亲手拿戒尺的身影。
刚直起的膝盖一软,又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