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甘棠从他身后跳出来,已经换下了夜行服,一只手手心朝上问秦方好要钱。
“干的漂亮!”秦方好抬手在她手心拍了下,朝书桌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还怕你打不过他呢!”
甘棠没言语,举着要钱的手跟在秦方好身后。
秦方好在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银元宝放在甘棠手心,道:“你以后就负责护送我上下值,宅子我已经找人去办了,你这几天可以先住我院里,我长姐偶尔会来我院里,管好你的嘴。”
“让她知道你就是我姐夫的外室,我俩都死定了!”
“知道了知道了!”甘棠颠了颠手里的元宝,嘿嘿一笑,“那人胸骨被我打折了,没伤着五脏,伤着五脏就活不成了,不过也够他卧床半载了,不够我再给他补上!”
秦方好正要开口,又听甘棠笑嘻嘻道:“你跟皇帝是不是在亭子里亲嘴了。”
“胡说八道什么!”秦方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一般从椅子上暴跳起来,脸和脖子瞬间通红,“男人跟男人怎么亲嘴!”
“男人跟男人怎么不能亲嘴了?”甘棠理所当然道,“男人跟男人还能睡觉呢!”
秦方好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小人书,羞恼至极,扣着甘棠肩膀头使劲摇晃:“男人跟男人不能亲嘴也不能睡觉!不能不能!听到没有!”
他一顿乱喊,震耳发聩,不知是喊给自己听还是喊给甘棠听。
甘棠被他晃的脑子嗡嗡响,秦方好才停下,像是在等待甘棠的认同:“听到没有!?”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甘棠也有些恼了。
秦方好现下理智全无,完全忘了甘棠可以把他的脖子拧成麻花,呵斥道:“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嘿嘿’笑!你知不知道你‘嘿嘿’笑的时候有多恐怖!?”
甘棠不说话了,抿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秦方好被这眼神刺到,猛然清醒,才发觉自己好像反应太过激烈。
他缓缓放下手,泄了气般瘫坐回椅子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甘棠噘着嘴,闷声问:“我今晚睡哪?”
秦方好眼睛失神望着桌面,不带情绪道:“西边第一间厢房。”
“哦。”甘棠点点头,往门口走,开门之前,扭头对秦方好道:“我就是看见你跟皇帝亲嘴了!”
说完赶紧开门跳了出去。
“放屁!”秦方好气得要死,站起身指着空荡荡的门口大骂,“信不信我宰了你!”
回应他的,是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嘿嘿”。
宣风受伤一事第二天就传开了。
独孤明没有彻查此事。
这日秦方好下值回到相国府,就见父亲坐在正堂,手里没拿戒尺。
“父亲。”秦方好上前行礼。
“坐吧。”秦思道低头啜了口茶。
秦方好就近坐下。
秦思道神色如常,看着秦方好,问:“那近卫受伤,是你干的吧。”是叙述的语气。
秦方好眸光定在地面,轻轻点头。
独孤明是他约出来的,但甘棠是直奔宣风而去的,傻子也能猜到是他干的。
如此笨拙的计俩,会暴露也在秦方好的预料之内。
如果甘棠先来凉亭跟独孤明过几招,他的嫌疑自然会小些。
可事情一旦败露,就是弑君大罪,要诛九族的。
直接揍宣风,顶多就是他秦方好衔恨泄愤,最多挨父亲几戒尺。
他知道,独孤明不会打他。
秦思道没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对秦方好道:“那血玉如意是殃身之物,你玩够了就送回郭家吧。”
秦方好确实玩够了,但好歹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不太愿意就此让出:“那是圣上赏我的,凭什么送回去。”
“那是当时圣上和郭家迫于形势才送出的。”秦思道面色严肃起来,“若哪天云太妃离京,就是他郭家秋后算账陷你怀璧其罪之时!”
“那我们就先下手,联合云太妃把他们先办了。”秦方好脱口而出。
“混账!岂可为一己私欲拨弄权势!”秦思道训斥完,又叹口气,苦口婆心道,“朝堂局势波谲云诡,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你以为站云太妃就相安无事了?她若得势,必定要扶持母族势力的,朝堂官职就那些,届时谁又会成为她的眼中钉,你可想过?”
“身处庙堂之上,应当以不负圣主之恩和百姓之望为首要,其他的事,圣上英明,自有定夺,我等恪守自保之道即可。”
秦方好点头道:“儿子明白了,哪天挑个节喜之日以贺礼之名还回去吧。”
像是一言点醒梦中人,秦方好忽然就通透了,朝堂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脑子里丝分缕解,井然有序的排列出始末根由。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父亲为何不站队。
两家谁得势对相国府都没好处,最重要的是,独孤明也没有表态。
其实父亲这颗披着辅政大臣外衣的棋子,用途和赏花宴上的秦方好别无二致。
云太妃守陵、回京,又找各种借口执意不肯去封地。
独孤明手里握着先帝遗诏,他任意哪个环节都可以将人遣走,怎么会为难呢?
因为郭家一直在催促他与郭水晚成亲。
郭家已然权势滔天,不能再出一个皇后了。
独孤明现下羽翼未丰,定不可轻易得罪郭家。
然娶亲之事不同于政事,他没法以还未亲政之由推给辅政大臣秦思道。
所以云太妃能入京,能留在宫里。
三方势力就这样互相制衡着。
而独孤明,这个尚未亲政,看似左右为难的少年天子,才是这场权势较量背后真正的操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