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孔家两位老人来了,两家谈到深夜。
两位亲家说的无非是今日秦方好在马车上安慰的那些话。
秦思道夫妇倒未多言,要说孔归厌这个女婿,待人行事着实无可指摘,连秦方好这样收不住性子的也骂不出他半句不好。
就这么好一个女婿,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可能秦家人的沉默,更多是因为震惊与不解。
谈话将近子夜才结束,秦方好估摸着这会儿甘棠大概也睡下了,便没出门去寻她,半夜三更的去敲姐夫外室的门,传出去会被长姐打断腿。
翌日大早,秦方好特意比往常出门早些,绕路到甘棠的宅子,见大门紧闭,差小厮拍了几下门,无人应答。
时值旦初,晨光熹微,想必是还在睡觉,他怕惊扰邻舍,只好先入宫去。
今日皇宫站岗的禁卫军比往日增了一倍,个个手拿长枪严阵以待。
秦方好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问了勤政殿的宫人才知道,昨夜皇宫有刺客潜入。
他心脏狂跳,问有没有人受伤,刺客抓住没有。
宫人们个个摇头,说只知昨夜有刺客,禁卫军举着火把挨个宫苑搜查,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秦方好提着一颗心在屏风后坐立不安。
如果刺客真是甘棠,若是被擒,再顺藤摸瓜把秦家和孔家供出来,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等到独孤明回勤政殿,秦方好爬到屏风边上,抬手叩了叩屏风架子。
这是他和独孤明的暗号,公事他上殿前,私事他叩屏风独孤明来屏风后。
独孤明刚坐下,听见叩屏风的声音,望了过去,见秦方好正焦急地朝他招手,手势非常不敬,手心朝上摆动指头,像在招小狗。
“何事?”独孤明立在秦方好跟前,绷着剑眉居高临下地问。
秦方好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独孤明,觉得这样说话太费劲,便扯着他袖子示意他坐下。
独孤明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眉头依旧绷着,他的脸总是绷着,秦方好也不当回事,急切问道:“听说昨晚有刺客,你受伤没有?刺客抓住没有?”
独孤明眉头这才舒展开,嘴唇不自然地抿了抿,垂下眼顿了半晌,才抬眼看着秦方好,温声道:“没有,朕没有受伤。”
秦方好脸上的焦急并未减退,因为独孤明还没有回答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再问一遍又太过此地无银,急的抓着独孤明胳膊直晃。
“别担心,”独孤明安抚地拍了拍秦方好抓着他胳膊上的手,“无人可以伤到朕。”
秦方好心里那个急啊,脑子里疯狂酝酿措辞,磕磕巴巴开口:“那……那刺客……那有没有人受伤……刺客抓住没有?”
“没有。”独孤明说完,又觉得回答的不够严谨,继续道,“没有人受伤,没有抓住刺客。”
“没有就好。”秦方好这才长长舒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屏风后光线昏暗些,独孤明这才发现秦方好额头急出一层薄汗,便从袖口抽出丝帕给他擦汗。
秦方好心不在焉地推开他擦汗的手,自己扯袖子在额头抹了两把,脱力般仰头躺在地板上,想着昨夜的事若真是甘棠干的,定要将这狗胆包天的家伙吊起来抽一顿。
独孤明拿着帕子擦汗的手顿了下,随即缓缓放下,若无其事地叠好帕子,问秦方好:“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秦方好无神望着吊顶,漫不经心道:“担心你呗!”
独孤明没再言语。
秦方好缓过劲儿之后,才发现独孤明还蹲在原地看着他,两人视线一接触,独孤明又垂下眼皮,跟小媳妇儿似的。
他一改方才心急如焚的模样,像一个吃干抹净后拔吊无情的薄幸浪子,懒懒抬脚碰了碰孤独明。
“你怎么还在这?”秦方好下巴指了指殿前书案方向,“快去忙你的国家大事吧!”
独孤明点点头,起身忙他的国家大事去了。
秦方好最近也很忙。
甘棠失踪了,他忙着找人。
长姐和姐夫闹和离,孔归厌不来相国府认错接人,也不给放妻书,秦方好下了值还要跑到孔府去一边劝说他一边打探甘棠的去处,然而孔归厌总是沉默不语,秦方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提心吊胆过去几日,甘棠依旧不知所踪,宫里也没发现什么无名女尸,秦方好那悬着的小心脏才轻轻落地。
想着应该是孔归厌把甘棠藏到别处了。
这日下值回府,刚下马车,大门口的石狮子后便蹿出个黑影。
是甘棠。
她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脸蛋又黑,整个人背光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剪影,一双不算好看却很灵动的眼睛在剪影中眨了眨,笑嘻嘻道:“小公子好呀!”
秦方好已经确定那日的刺客不是甘棠,见到她便不惊慌了,只斜睨着她,冷声问:“这几日你去哪了。”
甘棠嘿嘿一笑,秦方好立马慌了,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会迸出什么诛九族的狂言浪语。
“别说话!”秦方好警惕地四周环顾一圈,“进去说。”
两人进去一同用了顿饭碗,中间甘棠几次想开口说话,被秦方好一记眼神阻止,这厮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真怕被饭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