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一样会算时机,却没有这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那么擅长算计人心。
数十年的差距果然不是她几年昼夜连轴能抹平的。
法尔科内的虚像出现在科波特身后,他一直膨胀到顶棚,用那双巨大的豺狼一样的眼睛俯视春野樱。
他说:“要么他杀了你,从今以后还是我的小企鹅,要么你放了他,我亲手解决他。”
至于她杀了科波特?
那更好,哥谭终于没了那个碍眼的正人君子春野樱!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一种人,是能够打交道的“道上的朋友”了。
哥谭不知道多少人走过这条路,最终成为黑、帮的朋友,成为法尔科内的仆人。
法尔科内的虚影换上礼貌的笑容,和春野樱虚影的手在空中交握。
这样的和谐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两个巨大的黑影下,科波特矮小的身体碎成片片飞灰。
代价仅仅是一个无名小卒。
他自始至终被摆布,被戏弄,用尽了他那个小脑袋苦苦钻营,也只能当大人物们博弈中的棋子。
春野樱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她看看这座凝聚了她心血的工厂,看看科波特。
“我以为今天要分的是我和他的输赢。”
“没想到要选的是你和我的生死······”
“···不···春野医生···我回去···不会的····我会解决好吗?我会解决!我会去求法尔科内阁下···”他颠三倒四说着祈求法尔科内的话,看起来倒更像在求春野樱。
突然,一声爆炸从下方传来,空气温度瞬间骤降。
“不——!”科波特的吼声传来,这是他的计划,却没有按他的命令执行,下面的人显然自作主张炸掉了冷冻液仓。
可是他只是个小混混,他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主张?
科波特的脑子一向转得很快,他已经看明白法尔科内是怎么提着人偶的线,将他拽到了这般境地。可是今天,他格外希望从他踏进工厂起,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他看着春野樱步步后退的脚步,连忙扔掉抢举起双手,“我放弃!我放弃!我会回去求法尔科内阁下!我会给他下跪磕头!我会吻他的鞋底!不!他会给我一个机会的!不要!”
他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高高举着手不管不顾地大喊。
“你是第一个!你是我整个人生中第一次好运!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相信我!”
他喊地声嘶力竭,但春野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其实她们都清楚,法尔科内心中怎么会容情,他只不过绝望地希望自己还能依靠一直引以为傲的脑子想出什么保全的办法。
冰层蔓延上来,科波特带来的人拔腿逃窜。
有人试图拦腰把他扛走,他一撬棍砸晕了对方,疯了一样往危险中心挪动。
春野樱已经走到栏杆边。
【你应该审判他,他有罪,法尔科内有罪,而你是主角,你完全可以拿起正义审判的剧本,这是主角的标配。】里樱靠在结起冰霜的柜子旁,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小樱。
【你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小樱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向她跑来的科波特。
【恰恰相反,我对科波特的影响不够成功,但我不能留下他,不能保证在法尔科内的威胁下,他和家人能平安地在哥谭生活。】
【他只不过在所有我亲近的人里选了一个离悬崖边最近的,是我的无能让我必须遵循法尔科内的游戏规则。】春野樱咬着牙说完这句话。
科波特腿上有伤,走起路来像企鹅,这个时候拼了命往前跑,姿势就更加滑稽可笑,尤其是配上他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到马戏团里不化妆都能演小丑。
春野樱没有等一瘸一拐的滑稽企鹅,她扬声道:“回去告诉法尔科内,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去找他!”
她纵身一跃,跳入顶部炸碎的冷冻液仓。
科波特扑到栏杆上时,亲眼看到那头花朵一样的粉色头发沉入湛蓝的液体。
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冰冷的地狱似将他的灵魂也一起冻结。
科波特站在那里,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寒冰爬上顶楼的栏杆,蔓延到他死死攥住栏杆的手。
在彻骨的寒冷中,他不再抖动,转眼凝成一座扭曲的墓碑。
春野樱没入水面,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已看不清科波特神魂俱碎的面孔。
冰冷的液体隔绝了一切声音,她好像沉入安逸的海底。
甜蜜的黑暗中,她的意识逐渐消散。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小诊所,对着神经退行性疾病的资料苦恼。
一个闪身,佐助君出现在她面前,问她和身边的黄毛小子要不要去他家里玩。
她在记忆的海洋中打了个滚,出现在自己床上,卧室里还摆着粉色的玩具熊,妈妈买回来给她的时候说,它的颜色跟她的头发一样漂亮。
继续下沉,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出现一堆红色的篝火,火光能照见的地方,大师兄和明月师姐正在晨练,双刀挥舞,空气中嗖嗖的破空声连绵不绝。
小樱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火堆边,拿着一截烤山药。
山药清淡柔和的味道涌到鼻尖,熟练地唤起她对温暖的感知。
她终于回到老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