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过不时吹到空中的垃圾,被路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飞车党创地左躲右闪。
流浪汉对着他一脸痴笑流口水,露出一嘴烂牙,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
这周围就像个人间地狱。
他好不容易找到地址上的社区,这里看起来确实好了一点,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他。
他这样一副学者的样貌打扮实在与周围环境不搭,能平安走到小区门口已经算一种幸运。
维克多皱着眉头,穿过社区的街道寻找地址上的楼栋。
但这里的建筑太老旧,楼上的数字很多都磨损地看不清楚。
他无头苍蝇一样空转好几圈,无奈只能找个人搭话问路。
“什么?你找春野医生?找她干什么?”
老太太一听要找的人是她,立刻摆出戒备的神色。
不好,真的不好。
这个老太太已经是周围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人,但她一身古欧洲的装扮,头发乱糟糟,患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不可能。
她提到春野樱又是这个态度,有种他回答错了就无法活着走出社区的威胁意味。
维克多顶着压力递上地址条,“她请我到这里谈工作。”
“啊!亲爱的先生,原来是春野医生的同事,我看你这身打扮就像好人。”
“请不要客气,跟我来吧。我跟春野医生可是邻居呢···”
“你能跟春野医生做同事,真是太厉害了。相信我小伙子,你一定会交好运的···”
老太太瞬间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维克多顾不上纠正她的逻辑错误,乖乖闭嘴跟上去。
春野樱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写着忧患和忐忑的维克多。
刚好,她也有点忐忑。
屋子里隐约传出男女刻意压低的吵架声。
一股难闻的气味穿过了这股尴尬的空气。
春野医生表情有点掩饰不住的窘迫。
上帝呀,他到底赶上什么时候登门了······
“实在不好意思,维克多先生,原本打算在家中准备饭菜招待你···但是现在发生了点意外。”
“咱们还是直接去研究基地吧。晚上在外面吃怎么样?”
维克多能说什么,他怀揣着一堆的不确定,还有面临审判、大考之前的紧张,努力撑出礼貌的社交微笑,连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稳重的大人果然合作性极佳。
春野樱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开始用力拍手。
“坎迪!杰罗姆!快准备好!我带你们出门看好玩的!别管晚饭了,咱们今晚在外面吃!”
她看起来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欣喜地招呼维克多坐下喝茶,拿起客厅中的座机。
“我马上叫车。”
十分钟后,一辆浑身写着贵气的阿斯顿马丁DB5混杂着突然喧哗起来的人声开到楼下。
黑色的车漆反射出流光,流光在车身上描绘出流畅的线条和锐利的角度。采用三联物理直喉和双火花塞设计的4.0升双顶置凸轮直六发动机能够产生282匹马力和390Nm的扭矩。
在这个时代,它显然是一匹优雅野兽。
野兽不顾引来的惊呼,在斑驳破旧的楼下静静蛰伏。
“···谁来了?”
“不知道···等会儿看看···”
“这车可真好看啊···”
“哼···来咱们这种地方可不一定是好事。”
不光社区里的人,周围社区也有很多人挤过来看热闹。
稀奇了,哪里的老爷到她们的地盘来?
他们不是闻到这儿的味道都要绕着走的吗?
春野樱带着身后一串人走下楼时,邻居们正围着她的“马车”热烈讨论。
她礼貌亲切地回应了居民们在如此大的热闹中还分神招呼她的情谊。
接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居民眼睁睁看着平时朴素···甚至可以说土气死板的春野医生从司机手中接过车钥匙,带人开车扬长而去了。
“···上帝啊···那是春野医生吗?”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都知道是的。
这个医生在他们的记忆中有着非常具体的印象。
她常年留着稍稍过下巴的短发,额前的头发有时掖到耳后,有时放下来就会卷成非常温柔的弧度。
她不怎么喜欢买新衣服,穿衣风格也非常固定——既不喜欢时下年轻人中意的带着各种皮质和铁链的热辣风也不喜欢淑女的长裙、精致优雅的套装和带着细跟的薄底真皮皮鞋。
她常年穿着那几种颜色的直筒裤,衬衫、毛马甲和针织衫来回换着穿,运动鞋和平底短靴、布鞋覆盖所有季节。
她的脸上从没有体面人家女人和女白领们的精致妆容,也没有街头女人千奇百怪的妆,眼睛底下常年不是发青就是发黑,脸色苍白。
她的心中似乎没有留下一个角落在意自己美不美。
白大褂,白大褂是她最突出的特色,那简直是她另一层皮肤。
她会这个样子给人们看病,用或温和或沙哑疲惫的声音叮嘱病人们的注意事项。
她会穿着她泛白的直筒牛仔裤,领子懈掉的卫衣和洗得版型垮掉的白大褂下楼挑挑拣拣买一斤红豆,念着沙拉的食谱凑蔬菜种类。
她会给无儿无女的老人开些杂货店,告诉她们只要看着,有人的时候收银就好,其他的她会准备,利润可以平分。
她也会把社区里没爹没娘满街游荡的孩子逮住,一套清洗更衣烤肉下来,利索地办好学籍扔进学校。
生活费是按时按点打的,成绩也是按时按点查的。
她其实还有面目模糊的时候,在那些罪犯横行的夜晚,她带着兜帽提刀走进深夜,引发一阵阵惨痛的嚎叫。
人们的目光会在寂静中穿过每一道窗帘缝、墙壁边紧紧锁定她的身影,直到看到兜帽下飘出丝丝缕缕的粉色。
没有人想过她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