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处死学子,还是重罚圣女,太后愿将选择权交由大人。”
李相宜眉间紧锁:“处死?那些学子有何过错?”
“那李大人是主张,重惩圣女了?”
“我不会表态,也无权抉择。”
“太后让您抉择。”助明步步紧逼。
李相宜凝眉,攥紧了手低声道:“那敢问姑姑,太后希望微臣如何抉择呢?”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紧张,助明微微一笑,淡声道:“圣女为国苦修有功,学子又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太后自然是希望此事可得两全。”
“是,请姑姑吩咐。”
助明给了李相宜一个满意的眼神,“丞相与圣女,早年间经家中各族长辈定下了一纸婚约,而如今到了待嫁之年,一位登堂拜相,一个为国守身,这段姻缘自是不该留存了。”
“丞相家中,亲缘淡薄不受家族羁绊而行,偏逢殿下一眼心许,便烦请李大人劝说一二,这也是圣女最好的赎罪之机。”
“赎罪?”李相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愤怒。
“怎么,那李大人认为圣女如此行径不是罪过吗?”
李相宜缓缓抬眸,朝灵塔的正门看了一眼,又无奈的闭上眼。
一个心中有墨眼前无路的可怜人,错在哪里?
偏偏自己练为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普天之下谁又敢置疑大虞祖制呢?
她默了默,低声道:“我明白姑姑的意思了,请太后放心。”
送走了助明夜色更深了,李相宜在灵塔前站了很久,不进去,也不肯离开。
她心中曾发宏愿,为己赎罪造福于民,为天下女子寻道。
现在站在塔前,竟然是出师未捷进退维谷,她该怎么去见这个所谓的,嫂嫂?
有侍从上前来换掉了燃尽的蜡烛,看着出神的李相宜不禁上前询问。
“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吗?”
李相宜轻叹一声看了侍从一眼:“无事。”
侍从退去,李相宜理了理官袍推开了灵塔的大门,一步步迈了上去。
塔顶并没有烛光燃起,而是大开着窗子,有焰火自朱雀殿的方向洒下了阵阵微光。
一个一身白衣的妙龄女子站于窗前定定的望着每一朵在夜幕中炸开的烟花。
她转身见到李相宜微微低头:“大人来了。”
李相宜眉梢微挑:“含元殿内,我在台上不曾下来,姑娘如何认得我?”
上官翎然淡淡的浅笑道:“清规先生的画像,我曾见过的。”
“先帝四十二年,我被送上单怀山玉峰时,恰逢单怀论道,那年遥遥一见,先生与诸位长辈辩论,便记住了先生的模样,后来先生的事迹频频传颂,便不曾忘记了。”
李相宜眸光微敛,扯出一抹笑来:“原来是这样。”
“那上官瑾这个名讳是?”
“瑾是我的小字,但除了家中亲人,无人知晓,名字对于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
上官翎然轻叹了一口气:“我知先生于塔下良久,也听到了您与助明姑姑的对话,抱歉。”
“你听的到?”李相宜眉梢微动:“姑娘会武?”
上官翎然点头,邀李相宜并坐:“她们教了我很多东西。”
“该会的,不该会的我都要学一些,这些年我被教导的什么都会,又什么都不会。”
“这是何意?”
上官翎然露出了一抹苦笑,虽天色昏暗看不清她眸中情绪,却总觉她周身已经画满了忧愁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大虞圣女只是一个好听好看的妆面,以彰显天佑大虞。”
“她们予我诗词书画以风雅,却不允我读那至理圣贤之道。她们授我剑舞花招以附庸,却不许我获得真正的力量。他们想我风华绝代承载荣光,却不想我有挣脱她们掌控之力。”
“我于此笼中度过了日日夜夜,已经数不清岁月了,想来此生也便就困死其中了。”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相宜:“我知先生内有鸿鹄之志外有盖世之才,也读过先生主张万民当提笔的文章,有先生在朝堂之上,翎然总觉得,今后的朝堂定会有越来越多不拘男女的良臣名将,造福于民。”
“助明姑姑的话代表了太后的意思,先生定然比我听得明白,这是一场无法推拒的交易,先生不必说出口,本就是我占着婚约带累了丞相,我会修书一封禀明家中,望丞相与羲王殿下琴瑟和鸣。”
她手腕上红玉手腕在此时黯然无色,放佛映衬了主人的心境。
李相宜看着她,犹豫的问道:“同丞相成亲,或许是你唯一可以逃脱的办法,上官姑娘,不会后悔吗?”
“不悔。”她笑道:“那十三名学子是受我连累,何其无辜?”
“我已经习惯了这笼中世界,若陡然放我出去,我倒不知道要如何生活了。”
两人对坐饮茶,李相宜的心绪繁杂一时不知再同她说些什么,却并不想就此离开。
于是二人饮罢摊开了棋盘,手谈一局。
窗外的烟花绽放着,上京城灯火通明的喧嚣着。
灵塔之上,却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楼下有人上来提醒李相宜离开,两人这才起身。
“离开时我见到了素卿兄长,劳先生替我带张信纸给他。”上官翎然递给她:“今夜是我离开家后话说的最多的一天,谢谢您。”
李相宜没有多说,微微颔首:“我会交给他。”
上官翎然温柔的看着李相宜,依旧是那副笑脸,如果不是她担上这个名号被送去玉峰,或许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上承天恩下济于民,登得庙堂入得文坛之人,虽然艰辛,但心向往之。
“清规先生,谢谢你唤我姑娘,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