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这样,贵太妃这次归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祭祖和朝圣日。”
“而且,你提灯阁里的池砚……仿佛与清规先生关系匪浅。”
“她门下不是没有倜傥公子,你却单拿池砚出来说?”
唐柏微微颔首:“便是那尤为特别的关系,他不算门生盟友。”
温楚协眸光微凛,而后化作一抹笑恍然大悟一般:“是了,难怪风尽息前些日子总特意去见他,他倒是敏觉。”
“哦?素卿公子对这位清规先生,莫不是……”
温楚协不置可否,咽下一口酒似叹息般玩笑道:“他钟情的人没有双数也有□□了,看不清了。”
“主上。”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探明了。”
温楚协余光往后瞥了一眼:“说。”
“百官入朝天阙拜祭,云层忽散朝阳乍现,太史监高呼明君遇贤臣,治世能臣再临。”
唐柏眉间一蹙:“这么玄乎?”
“治世能臣,倒是不难猜测,可这明君……”温楚协眸光微沉:“怕是别有说法吧。”
“这月上楼台,可观上京,是个看戏的绝佳之地。”
未时,日跌
“那自然是有什么说法的,千年来祭祖不曾中断一次,偏只有今日出现这种征兆,必然是预示了什么。”
“不管怎样,总是祥瑞吉兆,造福我大虞。”
“行了行了,折腾一天了,明日朝圣夜宴和明宫大选才是重头戏,都回吧。”
“告辞。”
“再会。”
李相宜孤身一人走在他们后面,伴着夕阳余晖慢慢的自太庙高阶走下来。
看着谈笑风生的一众同僚,官场之上朝堂之中,女性实在是少,少的很。
世间早就不胜可记的精金良玉鸾翔凤集,寒木春华本是各有千秋。
可史笔如铁,礼法森严,掌握了天下主导权的男人们不会允许女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堪能与他们并行。
昔日,奉阳帝之长女华毓长公主曾有心效仿西朝掌权夺位,他们抵挡不过却不惜造就出颠倒阴阳国毁家亡之言,更有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一论。
这是他们,也是统治者和肉食者们维护自己的手段。
而今朝,随着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万民富足安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笔前行,也有越来越多的扫眉才子青黄相接。
明宫大选虽被定下,也有不少女性读卷大臣在榜,然优异者入仕依旧不曾对女子开放。
这世间曾有许多对女子的美好赞颂和诗词存在,却无非不过贤良淑德,品貌德行一类的空话。
若一个女子占尽了这些赞颂,那她就是一个天上有地上稀的绝世佳人,所谓的英雄好汉各式豪杰便会挤破了头也要把人娶回去,据为己有,托付中窥,孝敬公婆,衍嗣绵延,随着日落月迁被终身困在其中,止步于那三寸之地,天长地久被磨去了上天赋予了女人原本的灵气。
而若是一个男子被赞扬气度如华,面若冠玉一类的话,那他就是京城闺阁间、茶楼酒肆里被津津乐道的一个添彩,而这于他们来说却是风雅笑话不值一提,任谁听后都会再赠上一句,若能考取功名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再迎娶一位贤良大度的娘子,那将是荣耀圆满的一生。
一句贤良大度,女子被禁锢于庭院之中,困顿终生,却成了丈夫一身荣耀的点缀。
起初,她从圣贤书上读不懂这些道理。
尤其,天下英雄豪杰皆爱佳人飘逸出尘般般入画,存在心里或绘在画中都是对她美好的尊敬。
可既然爱她如此,偏为何要将她困于后院,蹉跎至再不复往日风采万一之时,再频频悼念曾经的她?
这些话她知道世上没人能回答的了她,她也未曾宣之于口。
后来,她读了很多很多书,多到数不清了,也没有能回答她这个疑问的道理。
她曾经产生了疑惑,对自己读书的疑惑。
读书解惑是启蒙幼儿便知的道理,可为什么她读了这么多书,却解不了她的疑惑?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下山见过众生,也端坐高台受过求学弟子的拜谒,她大抵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书中不会教育人们如何去尊敬女人,倾听女人,不,首先应该是如何去倾听和尊重一个同为人的女人。
世人爱美,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却是采撷者。
见花开绚烂不住采撷,仿佛那样就能定格它最美的样子并据为己有。
然而在这世上,女人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弱势群体,又因为她们美好,而成为了被采撷者。
如果,她不曾读书悟道,或许她也平静的接受,理所当然的平庸,甚至不曾有棱角的融于芸芸众生,化作沧海一粟。
可偏她醒悟,偏她站在高山之上,又偏她子承父债不愿沉寂,所以她走到了今日走到了这里。
方才天降异象,称明君遇贤臣,可那御台之上的皇族宗亲,祥瑞分明落在了羲王身上。
若是天命如此,女子何不能为?
即便不是,那天光撒下谁人都可浴光前行,何分男女,何分高低?
明宫大选是为天恩,因其但凡中第便不拘何籍,不拘身份受恩入仕,可何时这不拘男女也能颁布于天下呢?
在这个世上,总该有个女子为自己努力的机会。
而自己入仕这条路,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极致之成,又辅以了千万个日夜才成就了她与男子同占朝堂之上。
历史已经偏向男子多时,而女子只是求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