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少师非常认可:“这座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却也是实打实的金镶玉。”
“皇权当道,便是我身后站着的是师兄和整个单怀,永恩长公主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但时过境迁总会物是人非,这位长公主不是一个肯与人罢休的性子,我会有机会亲眼瞧着永恩自掘坟墓,说不准还会是由我亲自为她盖棺入钉。”
李相宜说出这般话来,纪软二人下意识左右警惕,即便是在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里却总也时刻担忧着隔墙有耳。
“属下明白,既然入了这官场便没有不奋力向前的道理。
永恩长公主是贵太妃的的长女,不过由此一事,也彰显出了贵太妃的野心,太后也断然不会默不作声。”
“那如此一来,贵太妃岂不是自寻麻烦,太后估计正愁没由头肃清贵太妃一党。”纪软不明白,这难道不是明晃晃的自掘坟墓吗?
“那这就不得夸一声高明了。”
纪软听着李相宜的结论,却是真真弄不明白。
祁少师低笑一声,纪软到底是常年巡查在外,对这上京城的一些个恩怨是非不甚了解,而他留守京师又时刻盯着这座城里的风吹草动,却能看得明白。
“永恩长公主此番作为必然是得了贵太妃的示意。
她大张旗鼓的去云上府外将女君带走,就是要让人看到是她永恩长公主把女君劫走了,这样就会有好事的人想要探听出她此番目的为何。
而她也定然也会猜到若入夜女君还没回府尔纯便只能去寻丞相,可入了夜丞相到底不方便前去。
便也只好请了羲王殿下走一趟,整个上京城可以稳稳压制住永恩长公主还愿意出手相助丞相的,也就只有羲王殿下了。”
纪软明了:“这个我虽然不常在京却也听说过他们的故事,这位羲王殿下自从六年前在单怀山见到丞相的第一面就对他心生欢喜,率先出击,可惜因为两人的道路不同拉扯到了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
祁少师点头:“羲王殿下是什么人,虞朝千年来唯一一位女王爷,太后的掌上明珠陛下的胞妹,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而且只要是羲王殿下出面这件事就肯定会被太后知晓,太后与贵太妃斗了半辈子,又怎会不知贵太妃在打什么主意。
若楚王可以迎您为妻,便就是得到了单怀甚至是丞相的支持,和天下读书人的青睐。”
“太后与贵太妃是死敌,贵太妃既然算出太后会知晓,为何还要这么做?”
李相宜淡淡出声:“此为阳谋。”
“何解?”
“好解,若太后真为此与贵太妃对上,神仙打架,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与楚王幼时曾有一纸口头婚约。我若是拒绝这次说亲,难免会被人议论成名背约。这是要借满城风雨逼我就范。”
“那女君为何不急?”
祁少师站起身来走至窗边迎着风背过身来:“为何要急,既是阳谋太后又怎会看不明白,又怎会让贵太妃如意。
到时贵太妃如虎添翼,咱们这位陛下的位子可不就是岌岌可危了?这是太后断然不会允许的。
所以,于公于私太后都会出手,那便要看这两位的手段了。这二位一动,朝堂内两人的党派又怎会消停。且看这满城风雨到底会偏向哪一家。”
李相宜含笑带着赞许的目光给予祁少师肯定:“少师说的不错。”
纪软明显着急:“可女君不还是被推倒风口浪尖了?”
李相宜轻笑:“我不是一直都在风口浪尖吗?”
“打从我三年前入仕,我的一举一动便被所有人盯着。
他们或许是想看看我究竟有何才能配得上单怀三华的称号,抑或是想看看我以女儿身如何立足庙堂。
更不必说我弑父欺君,如今我的各类传言在这上京城甚嚣尘上,还怕多出这一项来吗?
反而,当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时,那些想对我出手的人也只好在这个时候退避三舍另寻他机。”
“而我不仅仅可以躲过最脆弱的时候喘口气,而且掉过头来便是他们的死期。
不仅如此,我此时作了任何尽忠职守的行为都会被放大,到时候即便朝廷想要掩盖也无法掩盖。
便只好依功行赏,所以说,此番两人的争斗对于处在低谷期的我就是最大的保护伞。
这场博弈无论是谁胜出,最后得利的都是我。”
“所以要急的不是我们,而另有其人。”
纪软听后入茅塞顿开:“拨开云雾见月明,真真是好惊险的上京城,好险恶的人心。”
“可若真是贵太妃胜出,难道女君便真要被迫嫁入楚王府了吗?您不是与楚王毫无感情可言了?”
李相宜神态自若:“所有人都知道我为官三载不会真的只守着御史台无所作为,而今朝堂贵太妃、太后、师兄三方党派鼎立,而余下的散乱势力则被群雄争抢。”
“御史台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阵心,我把你放在察院,奉命外巡却不让你赶尽杀绝目的也是为了收拢地方势力。
而少师作为侍御史辅佐我监察京师百官,手里自是握了不少把柄,他们就只能为我驱驰。包括内省的殿中省,我们有桑令,他会是将来贵太妃回宫后最好的探子。
阿软,如此想来,我做不做御史中丞能有多大的影响呢?”
“棋下的久了,局也有所成了。而如今我们的局势有变,今日找你们来就是要顺着这次变动让我们的棋局在这上京城开始运转起来。”
纪软连连点头:“可是裴颜是大理寺丞,女君失了他,却也会影响到整场布局。”
祁少师也看向李相宜,等着她的办法。
李相宜低笑着把弄手中的茶盏,“那就,扔掉这枚弃子。人心多变而棋局已成,一两颗棋子的损毁本就在预料之中。”
她的声音微扬,音色像是一把利刃判了背叛者的死刑。
祁少师与纪软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捕捉到了或多或少的畏惧之色。
纪软试探的问道:“还有六部那两个没接帖子的,一并丢弃吗?”
李相宜放下茶盏看着窗外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盛景,掩不住的笑意:“自然,少师,今夜过后随时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