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工厂后，萨菲罗斯先带她去了最近的医院。等到医生处理完她身上的伤口后，距离天亮也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而很不幸的是，第二天是工作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回圆盘上层之路上，萨菲罗斯向她问道，“你要回家吗？”
他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此刻萨菲罗斯正一手抱着她。
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其实给过她一根腋拐。左腿上方的伤口有点深，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如今伤口仍在，疼痛未消，连行路都是艰难。彼时她正准备从医生手中腋拐，想要尝试走路，可还未将拐杖抵到固定位置，萨菲罗斯就从她手中轻松地抽过了它，转而将她抱了起来。
无论是医生还是她，在萨菲罗斯有所动作之时，眼睛里都写满了诧异。但银发的特种兵并没有解答他们的困惑，他极其自然地将右手托在她髋骨下方，稳稳地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手同时攥着佩刀和拐杖，朝医生微微颔首致意后，便抬腿离开医院。
于是事情便落到了这样的局面。路灯下影子摇晃，透过冷白的光线，水泥地板上重叠的身影正在缓步前行。
“我也只能回家吧……？”她的头此刻正靠在萨菲罗斯的肩膀处，说话的时候，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到男人的脸颊上。
“那些人既然会堵在你回家的路上，只能有一种原因。”银发的特种兵侧过头，熠熠光辉照亮他的脸，但此刻萨菲罗斯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的公寓地址已经泄露出去了。宝条能派人去堵你第一次，必然能有第二次。那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
“……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微微垂眸，“最开始租那个单间的时候我才从圆盘下层搬上来，现在神罗给我涨薪了，我确实有在考虑换一个安保更好的小区房。”
“但这需要时间。”萨菲罗斯几乎想也不想就开口驳回了，“挑选、决定、清扫，还有搬家，都需要时间。而且你身上还有伤。”
现在搬家对她来说，显然更麻烦。
“……神罗公司附近，好像有几个安保还不错的酒店。”
萨菲罗斯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
“萨菲？”
萨菲罗斯的眼神好奇怪，先前在废弃工厂里的那团暗色的火焰并没有全消，此刻又在黎明前悄然烧起。男人苍白而俊美的脸颊上，蔓延开几分异样的阴郁之色，但在她准备开声询问时又消失殆尽。只剩下那凝滞的默然和近乎诡异的专注，吊着那几分不对劲。
从刚才在废弃工厂时她就想问了：“怎么了？”
他抱着她的动作好僵硬，神色也好僵硬，紧绷着的下颌就像如临大敌一样。弓弦在流走的时间里被悄然拉满，夸张到只消分神一刹，便能让箭矢离弦的程度。
她看到萨菲罗斯修长的脖颈上，喉结轻轻一滚。可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依然低头看着她，唇瓣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眼眸是一扇窗户，可以直通心灵。她能够看见萨菲罗斯眼里的火在燃烧，喧嚣的尖鸣锐响几乎能冲破网膜满溢出来，可他还在忍耐。
萨菲罗斯，一直都很擅长忍耐。
……他想要说什么？
她的指根无端发颤，脱力的难耐感从指尖开始蔓延，心跳的声音越发强烈。她分不出来，那是她的心跳，还是萨菲罗斯的心跳。
于是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抬起手臂，攥住萨菲罗斯的臂膀，指甲在他精致的皮质外衣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她听到自己努力地柔声询问：“萨菲，你怎么了？”
特种兵的呼吸节奏清晰可见，相贴的胸膛微微起伏，他依旧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达索琳。”他的声音绷得有点不太自然，“你可以再多依赖我一点的。”
“什么？”
“这次是这样，之前尼布尔海姆那件事的时候也是。”他终于直言，“我理解你有自己的规划，也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
他抱着她的力道渐渐加重，她感到有些窒息。
“你在把我排离出你的计划之外。”特种兵沉声道。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没有……”她无力地说道，“我真的没有这样。”
萨菲罗斯，始终在她的选择之内啊……甚至是第一选择。
“但你确实在这样做。”他垂下眼眸。
“你可以向我求助的，随时。而且任何事情都可以。”特种兵的唇瓣微微翕动，“我帮得上你。”
“但是……”
“嘘。”他倏然掀睑，艳丽的碧瞳摄人心弦，她被迫打断话语，“达索琳，你知道，我做得到。”
“我是神罗培养出来的兵器，而且是最重要最强大的兵器。”萨菲罗斯的话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地步，“只要你需要，只要你叫我，我可以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让神罗把你放到同样重要的位置。”
她怔怔然注视着他，虚弱无力的手指几乎要从萨菲罗斯的衣服上滑落。
“但你不信我。”萨菲罗斯直指事实，“你不相信我能做到那个地步。你会求助杰内西斯，求助荷兰德，甚至你想一个人硬抗，但你没有求助我。”
“我在你的计划以内吗？”萨菲罗斯问道，“你足够信任我吗？”
她足够信任萨菲罗斯吗？
她唇瓣微张，想要辩驳，可她发现她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磕磕绊绊地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话语，“我爱你。”
“萨菲罗斯，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
“我知道。”他很沉静，只是他的目光似乎从尘嚣间剥离了开来。萨菲罗斯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着她。
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你爱我。但你不够信我。”
“你不信我对你的感情能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