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敏锐的夜视能力,手机被水泡坏了,身上也没有手电筒,只能依靠着听觉和直觉小心行路。更多时候,往往是怪兽扑到眼前时,她才反应过来催动魔法。
好糟糕,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日出。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凌乱的步伐在溪涧旁侧此起彼伏,混杂着她紊乱的呼吸声,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每一步下去都比上一步更慢、也更沉重。血又从伤口中渗了出来,混杂瘙痒的疼痛比寻常的更加难熬。乌鸦低低地飞过头顶,凄厉的呼鸣宛如暮间的钟声,高耸的山峰完全遮挡住月亮,阴暗的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她什么都看不见。
又是几道暴雪魔法。越到后面,每次催动魔法时要耗费的精神力就越大,左臂内侧酸疼得厉害,背负的重物却轻盈了许多。
遥远的彼端,她听到哪里传来细碎的声响,那是比怪物要轻盈许多的步伐,速率更快,间杂着拨开枯枝烂叶的声音。是新的怪物吗?它朝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快要……没有力气了。
可是她不能死。
既然从尼布尔山崖上掉下来都没有死,那么现在凄凉地惨死在怪物爪下,未免也太不堪了。
也不想死。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从指隙里飘过的银色长发、萦绕在鼻腔中的冷调香味、还有坠落于荧绿水潮里的皓白藕臂……
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眼前重又出现了那张萦绕于梦魇深处的脸,妃红若血的内脏虬结为螺旋的绳索状,宛如银辉的长发在水中四散漂浮,冰冷的金属头盔箍紧美人沉睡的头颅,颅骨被科学家残忍地剖开,拨开厚厚的银发,宛如无数只红粉蛆虫缠结在一起,死尸大脑正在有节奏地跳动。
赤裸出来的端脑下方,冷艳的女尸缓缓朝她勾出一抹诡丽的笑容。
轰。
她骤然捏紧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冰霜铸就的高墙霎时屏立在地面上。可脚步声响起的地方,却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隐约间有一丝熟悉。她茫然地看着黑影的方向,警惕着不敢收回手。
“……是我,达索琳。”隔着厚重的迷雾,黑暗中传来一道属于人类的声音,喊出她名字时,那道嗓音中还带着浓厚的犹豫之感,但不过短暂的停歇,对方又再度开口,“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手劲一松,没反应过来。
……又是、幻觉吗?
不……好像不是。
她依旧戒备地顶着黑雾深处,但很快,明亮的金色便驱散掉尼布尔山的阴翳。比她矮一个头的少年身上带伤,拨开沿途的灌木,走到她面前。
“……克劳德?”她迟疑地喊出少年的名字。
“是我。”少年点头。克劳德走到她面前,这一刻她终于看清少年蓝色的瞳孔,内里清澈热忱,还带着孩子青涩的关切,和无措的犹疑。
她终于放下手,收起魔晶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那天晚上……我也在山上,看到你掉下来了。”克劳德说。
“啊。”
“你帮过我,所以我也要帮你……这是我妈妈教过我的道理。”
“……谢谢。”沉默片刻,她说道,“但下次不要了。”
少年微微一怔,疑惑道:“为什么?”
“太危险。”
“危险?”
不是尼布尔山中的危险。而是神罗。
她是在宝条的目光中坠崖的,那么依照那个男人的习性,大概率会把她失足坠崖的事告诉尼布尔山上的士兵,让他们下来搜查。在任务面前,神罗的士兵们是可以没有人性的。
如果在山里遇到一个可疑的男孩,那么后续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下定论。
她从来都不敢高估人性。更何况这件事情还和向来不怀人性的宝条相关。
她错开话题:“但是你为什么会在山上。那个时间太晚了。”
克劳德微微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