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收到噩耗,卓娆姐不打算回北京了。
她儿子瘦了一圈,给卓娆姐心疼坏了,决定好好陪孩子高考。
我们三个齐齐蔫不拉几。
卓娆姐却很看得开:“这一趟北京没白来,鸟巢水立方我也逛了,故宫颐和园也玩了,更认识了你们这群姐妹,还没少赚钱。”
招娣的眼泪吧嗒掉下来:“姐,可我们还说好了要去好多地方呢。”
姐妹们夜谈的时候,大家还兴致勃勃有好多地方要去:天坛寰丘的回音壁真的会倒映回声吗?历史上出现过的东交民巷,五道营胡同找寻新裤子当年的驻场酒吧,798艺术区里有好多画展,潘家园鬼市淘旧货,琉璃厂买玉石印章。
因为我们潜意识都觉得会在北京待好久好久,所以计划起那些事都是踌躇满志:“等以后有空了去。”
计划表仍旧排布得满满当当,可卓娆姐却不回来了 。
“别啊。你这抽冷子一哭,给我整的。”卓娆姐的温暖几乎要从屏幕那头传来,“也就20多个月我家儿子就考上北京的大学了,到时候我还回来给他赚学费呢。”
卓娆姐是会安慰人的,明明是两年,她说成二十多月,忽然让我们就有了指望。
“那就说好。”招娣抽抽鼻子,“卓娆姐,谁不来谁小狗。”
卓娆姐也不租房了,我们几个帮她出面跟房东退了租。
交房时房东在屋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会说天花板上铝合金吊顶黑了一块,一会说地板踩松了一块,一会又说门锁的弹簧听着松了不少。
要是往常按照我们三个性格那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着房东挑刺,可如今涉及到卓娆姐,我们好像忽然多了点勇敢,跟房东据理力争。
还有岑坚也跟着助阵,我索性把哥哥叫了过来,要不是人太多了挤得小院子站不下,我都想打电话把岑坚摇过来。
“嗬,这是开会啊。”房东一看人多,颇有不满。
但人多还是有用,虽然我和招娣只能起个造型上的作用,但人多势众,房东那些挑的刺也被一一化解。
我们几个把房租押金完完整整要了出来,又齐齐整整交给了卓娆姐。
卓娆姐惊讶:“居然一分都没扣?保洁费都没要?”
“嗯。”我们几个动手打扫了房子,让房东没话说。
收拾出来的东西,涉及贵重些的寄给卓娆姐,像铺盖、收纳盒这些占地大又不好收拾的,卓娆姐都给了我们。
我们没要,收起来等着卓娆姐回来。
原本是卓娆姐和小梅合租一间房,现在半间房空出来了,我们就琢磨着三个人凑一间。
说干就干,我们吭哧吭哧收拾起了东西。
房东原本还希望卓娆的空缺能让他继续赚钱呢,却没想到我们来了这一出,顿时失望不已。
不过他一扭头给院里带进来一个新租户:“你们空出的房间就让我妈住吧。”
房东的妈妈?
老太太一头银发乱七八糟搭在头上,我怀疑她没梳,一顶朱红色的毛线帽,身体佝偻着,瘦得让人心惊,手一抬,淡蓝色的月光石银手链在手腕间星星点点,很是违合。
后来知道那手链是她前租客的,到底是特意送给她的还是没来得及带走被她“拿走了”,有待商榷。
老太太的讲究很多,从入住第一天起就带着“主人翁”姿态,上下审视一圈,搬进自己的行李后来不及收拾就先来我们三个的屋巡视一圈,跟我们训话:“可别糟蹋了房子。”
看见我们是年轻小姑娘后满意点点头:“嗯,年轻小姑娘好,不会违法犯罪,住着不惹事儿,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房客。”
又扫视我们没来得及关上的衣柜,皱眉:“好爱买衣服,买那么多干嘛?”
用卓娆姐的话说就是“很各色”。
我们几个努力忍耐,含糊点点头把她敷衍出去,小梅撇了撇嘴:“还不是被儿子们赶出来。”
这不是恶意揣测,而是听胡同里人八卦。
这片平房原来属于一个工厂,厂里员工们互相认识,还有些没搬走的老住户,所以难免互揭老底。
老太太两个儿子,辛苦一辈子给两个儿子各买了一套房结婚,自己住在一套小房子里。
那楼房在双安商场那片,虽然破旧却是学区房,租出去给学生家长一年可得六万块钱,租住在平房老太太儿子们不过损失一万块钱。
两位儿子都推诿不想赡养她,但又齐齐商议定要把老太太住着的楼房租出去。
一万和六万孰轻孰重,儿子们自然是分得清楚。
所以老太太就这么以六十五岁高龄被儿子们赶到了平房区。
这么看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我在乡下见多了老人养大儿子后被赶出来的情况,可是没想到在北京也有这种事。
原来不管在湖南乡下还是在北京,儿子们都一样。
可怜归可怜,但老太太在我们这里没透露出半点可怜,总是趾高气扬自称北京人,窗外屯点大白菜都要提防“被外地人偷走”。
和房东老太太住一起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讲究很多,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在我们窗外悉悉嗦嗦也不知道在干嘛。
再就是时不时就来我们这个房子巡逻一圈,以主人翁的姿态指点我们摆放桌椅。
甚至有天还带着一套桌子、椅子的旧家具带到我们房子:“我那屋放不下了,舍不得扔放你这屋。”
我们赶紧婉拒,房子就这么大,还怎么放呀?
老太太咂吧下嘴,很是舍不得:“那可是我的房子,怎么就放不下了。”
似乎她老人家一直没明白,是租给我们住,不是免费给我们住。
我们几个很看不惯她,但面上仍旧是客客气气,毕竟我们还要租他家房子呢。
最近房租又涨价一波,得罪了房东我们还得换房子,麻烦。
索性就敷衍起来,她说什么我们都“嗯啊”的应下来,做不做两说,索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混一天是一天。
我最近已经在做阅读了,岑坚跟我推荐了刘洪波雅思阅读,我每天晚上回家后都在做题。
严国栋叫我做个错题本,错误的单词都记下来。
他说这种方法看上去浪费时间,可却是最快的学习方法。
我应了下来,笨鸟先飞,听说小麦的根系能往下延续二点五米,那我往下扎实立根,就能站稳一点了吧?
既然自我感觉不错,我就想试着考试。当然不是正式考试,是模拟考试大概看看自己的成绩。
我在网上找了一个模拟机考题库,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测试。
结果出来很惨。
听力我只对了15个!
阅读对了18个……
写作没人帮我评分,但我对照了一下网上别人做的参考答案,自惭形秽。
这样下去要到猴年马月呢?
一连着几天我都蔫蔫的。“
岑坚知道后建议我:“ 你要不还是报一个培训班吧?虽然不建议乱花钱,但辅导班肯定以应试为主,能提高你的应试能力。”
我就意动,报了一个班,我报不起高级班,就报了里面最便宜的。就这样也要5000块钱。
严国栋听说后大为惋惜:“干嘛不早说呢,我有个同学是教培公司的中层,能帮你打折。”
但我钱已经交了,严大哥就说:“那下回提前告诉我,我再帮你报打折价。”
大班三十个人。
一开始我还紧张担心这么多人抢不到老师辅导,进去后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在后排睡觉,老师也不会厚此薄彼,这才放下心来认真学习。
上了一个月培训班,我明显感觉自己能力有所提升。
“这钱没有白花。”我喜滋滋跟小保安聊天。
五千块钱,我交钱的时候好心疼。好在还有效果。
可第二天扭头再去培训班,培训机构关门了。
“怎么关门了?放假吗?没通知啊。”我左右打量。
门口有一群人站着,闻言有气无力:“你还不知道吗?他跑路了。”
啊,我没想到这种机构居然会跑路。
可能我之前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在我的概念里面一个地方在那它就一直在那,不会消失,不像在北京,它可能拍屁股走人就行。北京太大了我压根儿找不到它。
培训班的老师们也站在门口,跟我们一样迷茫,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培训班跑路的事。
我们门口这一群人嚷嚷着要报警。
有人叹气:“没用,我每次充了健身房还有美容院理发店的卡,充完之后他们就都倒闭了,过一段时间重新装修,换了个名就不认之前的钱了,报警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