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死寂的安静，犹如远古定格的海域，蒙着一片灰色的阴翳，周围的温度带着死亡的冰冷。

高专校园里的砖石、倒下的树木抛得到处都是，沙石扬起的尘土遮蔽了肉眼的视线。爆炸也许只持续了一秒，甚至更短，然后在中心的位置一瞬间形成了让人陌生的磁场。

即便众人现在站在远处，依旧可以感觉到风暴中心诡异的空间扭曲。

它像五条悟的眼睛，不可直视。又像青沐身上的力量，不明来历。缠绕着时间和空间长河在其中流淌，然后“刷——”一下激发出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惧。

扭曲的空间形成卷起来的漩涡，在爆炸推开青沐的一瞬间又产生叫人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于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女孩子像一只腰上绑着绳子，被推出去的瞬间又拉紧了绳子猛然扯回来的玩偶。

咒术师的视力极其敏锐，硝子匆忙抬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青沐被漩涡卷入其中。

然后时间也变得慢下来，如同电影里慢镜头之下的雨丝，一滴、一滴。硝子看见五条悟伸出自己的手，他银白色头发头发被紊乱的气流打乱，像一直流浪的白毛小狗。

男人握住了女生的手腕，握得紧紧的，就像硝子此时此刻捏着自己的手指一样。她感觉到血管和肌肉在压力的作用下微微变性发酸，或许这和出于风暴中心的五条悟身上所体会到的是一种感觉。

那只是一秒钟。

快到不可思议的一秒钟。

可硝子分明看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捉弄自己的日子，两个人谁也不服气，从东比到西。最后连吃雪糕的最来一次也要比。

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到她从来没去过现场的事情。她看到逆天鉾捅穿了五条悟的脖子，看到了夏油杰屠戮村民的场景。

硝子紧张地呼吸，手脚发麻。

然后是最后一幅画面，是那天的夏油杰，他同自己一起靠在栏杆边上，两个人抽着烟，等着五条悟匆忙赶来。

那么长一段回忆、一段想象，却只占了现实世界的一秒。

她几乎是伸出手本能地朝着五条悟和林青沐消失的地方扑过去。

“不要……”

可刚刚迈出去一步，风暴就消失了，就像从未来过一样。硝子迅速蹲下回到伤员身边处理对方的伤口，她没有表情，冷静得可怕。

就算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一起因为不明不白的事情消失……就算夏油杰叛变又被五条悟杀死……她也不会停下手里的动作。

硝子在心里一遍遍和自己说：你是个医生……你是个医生、你是个医生！是个医生！

为什么……我只是个医生……?

五条悟在伸手的那一瞬间解除了「无下限」，他在迅速拉住了对面的你，但是还没等他使用「无下限」抵抗这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时，漩涡就吞噬了他们。

时间要吞噬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一些，五条悟的一只手掌按在林青沐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肢。

女生埋在对方胸口，眼眸紧闭，但呼吸平稳，五条悟判断应该是晕厥过去了。五条悟拥有六眼，传说中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但是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

这是他第一次陷入纯黑的世界，就连怀里的人，他都「看不到」。

猛然，五条悟想起了狱门疆，那个曾经被羂索用来封印自己的东西。他无端猜想，会不会那里面的世界，就如同此刻一般寂寞。

又或者，其实他已经被关了进去，所有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高速运转的大脑为他量身打造的梦境?

五条悟吸了一口气，忽然把头底下，鼻梁抵着怀中人的脖颈。他用力的、缓慢的呼吸，似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对方的存在。

直到少女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渐渐地充满他的肺部，五条悟才慢慢手指——他把青沐的衣服攥得很紧，估计等对方醒过来，又要朝他抱怨了。

这个地方太黑，没有光也没有重力，像是游离在了时间的罅隙。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连同自己也是。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者说难以计算时间。五条悟只知道他们一直在缓缓飘动，这个很过程漫长，但他的视野里出现一点白色的光芒的那一瞬间又好像只是很短的一个片段。

那光点起初只有米粒一般的大小，然后不断放大不断放大，光线变得越发刺眼。

刷——

某个瞬间光芒笼罩了他们，他们从空间里出来，周围的风拉扯着五条悟和林青沐的发丝和衣角。

五条悟听到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六眼重新感知到世界的存在，过量的信息拼命地挤入他的大脑。

年少时的疼痛和现在的疲惫交织在一起，痛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颤抖。即便这样，他还是牢牢地抱着怀里的人。

下坠的速度很快，五条悟看见青沐上翻的衣角和发丝。他翻了个面儿，把自己垫在了下面。

现在是晚上，夜空里满是繁星。

而他们下坠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周边。

还好。

是郊区，不然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麻烦。

「无下限」发动，为两人抵挡了巨大冲击力。五条悟躺在林子里，身上趴着个人。

太累了，从未有过这种级别的眩晕的感觉，六眼带来的庞大信息都压不过这股昏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