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两三天。
婆婆带着她出门买了过年预备的灯笼福字,以及要给去世的人焚烧的纸钱香烛等物。
回到家后,关上房门,婆婆心血来潮,想要教给少涘两句吉利话。
“新年,要过得红红火火。”
少涘犹豫再三,她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为了婆婆的笑脸,她还是顺着发音照样念了一遍。
婆婆果然喜笑颜开。
半夜,家中便着起了大火。
婆婆拼着最后一口气 将她推出小院,自己终是年老身弱,体力不支,倒在了门口。
少涘回想起前几日,自己初见婆婆时,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的她不知道内疚是什么,小小的人脑子里空空荡荡,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在深夜,她走出了这座城。
没几日,少涘再次一个人出现在另一座城的街头,这次她稍显体面,身上穿着阿婆家的旧衣裳,但面上的无措与迷茫依旧那么明显。
“诶呦呦,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怜的模样,怎么家里人就不要了呢?”
街东头的刘婶家中刚产了小孙子,最见不得孩子受苦的模样,将其带回家与小孙子一起教养。
没几日刘婶家的小孙子满月抓周,抓住了毛笔。
周围人笑呵呵的拱手祝孩子以后前程一帆风顺,少涘有样学样,轻声念出了这几个字。
听得刘婶一乐,原来会说话,不是个小哑巴,就逗着少涘将一帆风顺四个字念得字正腔圆。
第二日,她带着小孙在河岸边洗澡时,不知怎的,孩子滑不溜手,愣是在水中捞不起来。
若不是少涘及时将婴孩拉住,只怕浅浅的水岸就会索去一条人命。
刘婶后怕的用毯子将小孙子紧紧裹住,神情复杂的望着少涘。
第二日,少涘背着一包干饼,再次出现在了城门口。
少涘就这样走啊走,她默默的走,默默的看。
路过了很多地方,也见到了很多人。
慢慢的,她通了灵窍,知晓如何分辨人心。
这里面,有好的,也有坏的。
但不论是好是坏,多则三日,少则半日,这些人都会怕她。
少涘也明白了自己并不受人欢迎。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害怕那一个个满怀热情的眼眸,最后都是恐惧冰冷。
于是她开始有意识的躲着人走。
又是一年冬,少涘站在城门口,犹豫了半晌才踏步走了进去。
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祝福声中,少涘终于知道了,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原来是祝福别人的话啊。
她呆坐了半晌,鼻头一酸。
次日,少涘便分清方向,绕回了曜雾山。
这里是她诞生的地方,也是最能包容她的地方。
此时的少涘山下游走一遭,归来时,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
出走这么久,按理说该对这片山脉没有多少记忆才是。
但少涘依然找到了当年自己诞生的那块雪窝,重新挖了个坑,躺了进去。
她觉得,这么睡下去也不错。
只是躺了没两天就被人摇醒了。
“醒醒!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少涘有些茫然的睁开眼。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少涘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才会在梦中见到曜雾山的深处进了人。
这里终年飘雪,连绵千里的山脉从顶上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树林中什么都有,但唯独不可能有人。
因为这里是神山。
这些是少涘诞生起便知道的。
在山外的地方,她也曾听过许多曜雾山上的传说。
人们说,曜雾山上终年青翠,百兽万灵数不胜数,皆能口吐人言。
人们说,曜雾山上奇珍异草漫山遍野,得之可长命百岁。
人们说,曜雾山没有入口,有缘者才能进入。
少涘觉得,面前的少女也是被山下的传说骗了,这才穿着一身春衣上了山。
当风雪再次席卷而来,雪花扑了少涘满脸时,她猛然间意识到。
不对。
问题不是春衣,是这个人怎么进来的?
面前少女不以为意,呲着一口被冻得上下打颤的大白牙将少涘生拉硬拽,从雪窝中拔出,张罗着要将自己的衣袖撕开一半给少涘裹脚。
少涘看着可怜兮兮的少女,想了又想,带她走到了一处山洞中。
对着潮湿的树枝说了句‘红红火火’。
随后坐在一旁等着。
她不知道这咒何时能效验,只希望能赶在少女被冻死之前生出大火。
或许山下传说不错,少女真的是曜雾山的有缘人。
少涘屁股刚挨着石头不过两息,潮湿的枯枝便燃起熊熊大火,映得洞中石壁都变成了与曜雾山格格不入的暖橘色。
大火中,少女的牙不再发出‘格愣’声,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好,我叫邵鹿,你叫什么啊?”
“你术法这么厉害,敢问师承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