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阿归很厉害,师父一直都知道。”宋辞眼里划过淡淡的悲伤,他几近不舍地望着眼前孩子头顶的发旋儿,然后沉默了半晌,释然一笑:“阿归,对不起,师父我啊,也是第一次做阿归的师父。”
“哼,算啦,没关系!”宋雁归实在是非常好哄,她几乎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双手背在脑头,别扭地道:“谁让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徒弟。”
西门吹雪从没给人当过师父,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宋雁归相处。宋雁归不愿意习武,他不理解,但也不曾真正逼过她。
他只是觉得寂寞,没有对手的寂寞。但陆小凤说得对,何必以有意换无心。
他给她选择。
然后他听到一声叹息,晨风送来一片桃花瓣落在青衣小人的掌心,宋雁归抬头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脸无奈包容?地道:
“春色如许,我和你一起下山。”
“……”西门吹雪:我果然不是很懂小孩子的心,真的。
——
关中。
人间四月天,杂花生树,柳色青青。橹声搅碎水面的天光云影,荡开涟漪,空气里暖融融的,漂浮着花的芬芳,岸上有人踏歌,船头有人饮春醪。
西门吹雪习惯了独来独往,第一次学习放慢脚步,等一个人。
乌篷船上,年轻的白衣剑客抱着剑,忍不住回忆起离开山庄之前的一幕——
“你可知,我此行要去做什么?”
“总不会是出去玩。”
“即使如此,你还是决定和我一起去?”
“是。”
“……”西门吹雪:我是不是之前错怪了她?其实在习武这件事上……或许还可能可以抢救一下?
西门吹雪垂眸看向此刻脸上扣着本画册,仰头大剌剌平躺在船舱呼呼大睡的某人:
还能抢救一下什么的……只是他的错觉。
“到了。”船抵岸边,画册从青衣小人的脸上侧滑下去,宋雁归睁开眼,闻到草木芬芳,眼前是无边春色——
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人间草木蔓发,眼底春山可望,真好,她很喜欢。
一个鲤鱼打挺,跃上岸去,跟在西门吹雪身后,她问: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珠光宝气阁。”
“诶这名字,那阁主想必一定很有钱。”
西门吹雪闻言突然停下脚步,他侧首看向她,问:
“你很喜欢钱?”
“喜欢啊。”她耸了耸肩,理所当然道:“会有人不喜欢钱吗?”虽然她真的,好像一直都挺穷,因她身体每况愈下,观云斋开到后来全靠王怜花接济,真是个叫人觉得悲伤的事实。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淡淡道:“如果我给你很多钱,你会愿意习武吗?”
噢执著的人,他居然还惦记着这茬。但是,也正因如此才能练成那样纯粹的剑。
“嗯哼,富贵不能淫啊。”宋雁归朝他笑,她摇了摇头,忽然像是看到什么,跑到了前面去。
西门吹雪顺着她的背影看去,那是一个在岸边汲水而上的,颤颤巍巍的老妪:他看见宋雁归言笑晏晏地接过对方手里的水桶,迈着轻快的步子帮人把水倒进了门前的水缸里。
“力气倒很大。”西门吹雪微微点头。
于是几天之后,当看到她一个人在水阁里心无旁骛地大快朵颐,碗碟垒起高高一层,浑不顾四周兵器乱飞,战做一团的时候,西门吹雪对这个新收的徒弟又有了两点新的认知:
饭量很大,胆子更大。
可偏偏不愿意习武,叫他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