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背后的木偶人高高扬起尖枪,尖枪的棍子被拉得粗长,基本占了幕布二分之一,锋利的尖头即将刺进另外一个小人的胸膛时,全场观众的呼吸紧张停滞。
砰锵——
锣鼓被人大力敲动,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为之一振,心脏不受控砰砰直跳。
时朝被这场戏勾起兴趣,走到前方寻视野开阔的位置去了。
程拾一不喜欢这些锣鼓声,离戏台更远了些。
“那边的门坏了,推不开”,巨大的欢呼声中,程拾一的嗓音因为着凉变得低哑,目光落在角落处想要推门的布衣男子,好心提醒。
黯淡的光线中,程拾一只能看清一个高大的背影,一身粗衣麻布也难掩贵气。
背影有些熟悉,程拾一眯着眼想。
听见她的声音,那人推门的动作停滞下来,他曲着手臂,背不受控折弯一点,像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这一处角落只有她们二人,她听见那人沉闷的咳嗽声,以及那道熟悉的声音“何处还有可通行的门道?或者有其它法子能这道门变得可行”。
已经不需要她回答,热火朝天的演出被涌入的黑衣人骤然打断,像放了气的气球,变得干瘪无声。
冰冷的匕首架在脖子,与跳动的血管只有一墙之隔。
“不要出声”,凌疏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深邃立体的五官在黯淡的光线显得格外疏冷,脸色苍白,只要任何一个看见他如今的样子,都知道仅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罢了。
熟悉的姿势,程拾一双手自然垂落在两侧,耳边是凌疏白冷淡的嗓音“我无意伤你”。
——追我的狗估计闻着味要跟上了,不然你要陪着我死了。
两道声音同时在脑海中响起。
“在下无意冒犯拖累你,只是事态紧急,只好出此下策,那些官兵离开后,我自会放开姑娘”,匕首很凉,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很是难受,“若是姑娘执意出声引来追兵,恐怕也会被视为同伙,难以逃脱被灭口的下场”。
“松手”。
“那些黑衣人靠准备过来了”,程拾一低声道,凌疏白不动,很快脖子上的匕首被轻而易举夺走,凌疏白被她钳住手臂推进墙壁。
这是大厅的一角,坏木门直接通往后院,小二们喜欢从这里走动,因此有些杂物为寻方便放置在此,刚好替她们引开注意。
常人都会觉得堆积的货物后可能藏人,下意识会先去搜索,可角落往下方还有一个小缝隙,被墙壁挡了一下,光线昏暗时基本难以发现,会让人以为目光所及就是尽头。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程拾一捂住凌疏白的嘴巴,眼神往缝隙外瞟,她的睫毛长卷而翘,凌疏白在刚刚那一刻认出了她。
黑暗的角落,迫在眉睫的危险,急促的呼吸,过近的距离,凌疏白分不清急促跳动的心是因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
明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他却执意望着一个方向,潮热的呼吸打在手指,肌肤传来的触感在黑暗中进一步扩大,凌疏白难为情移开脸。
那群人果然翻找了那堆杂物,就在脚步声渐远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那边是有东西吗?”。
程拾一和凌疏白瞬间攥进了匕首,目光凌厉往外盯着,心脏沉重有力跳动起来。
脚步声一点点走近。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到来,“能有什么,这块就这么大,犄角旮旯都翻遍了,还能有什么地方躲,还不如混在那群看戏的人中混淆视听”。
另一人催促他,“赶紧走吧,他受了伤,能走多远,完不成任务有我们好果子吃”。
等到铜锣又敲起,程拾一松开了捂住凌疏白的手,也许是太用力,凌疏白白皙的脸上印着指痕,垂着眼眸看她时,活想程拾一干了什么。
程拾一眼皮一跳,她实在想不懂这些读书人为什么都这么白,她心虚移开眼,想赶紧离开此处,手却被人拉住。
沉闷的声音响起,“程拾一”。
程拾一回头看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凌疏白如此狼狈模样,凌疏白是冷薄的,疏傲的,带着不以为意的漠视,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冷剑,锋芒毕露。
此刻却衣着不仅单薄还半湿,程拾一注意到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他冷声又唤了一句程拾一。
她想了想,怕那群黑衣人没走,只是诈她们,又把凌疏白推进缝隙里,那双圆亮的眼眸望着他,安抚道“我只是出去看看,不会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