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看她神色骤然紧张,也凝重起来。
“怎么?”
罗雨风犹豫道:“他……当真跟圣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郡王皱眉:“那还有假?”
罗雨风觉得她阿娘没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身子略动了一下。
“我是说,一模一样?”
郡王疑惑:“当然不是一模一样。”
罗雨风松了口气。
“一个年轻些,一个老些。”
罗雨风动得幅度大了些:“就没有哪里不像的?”
郡王这下明白起来,也重视起了这个问题,毕竟谁也不想纳个“小圣人”。她稍微思索,肯定地回道:“眼睛像他祖母,脸型像他生母。”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这两位,罗雨风一个也没见过。
郡王也反应过来了。
“唉!我也说不清,反正是挺好看的。”
长着有她阿娘最讨厌的嘴,还能让阿娘觉得好看。那想必是很好看的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好看,不代表好用。
有个男圣人当老子,耳濡目染的,恐失男德。
罗雨风越想越害怕,她可不想纳个精神男帝!
她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
郡王疑惑地道:“你做什么?”
她边出门边回应:“回房找翟衣。”
上元宴!
忠安郡王喊道:“穿好斗篷!”
浅紫色的斗篷在忠安郡王的手里像是活了似的,宛如玄鸟般滑翔了出去。
罗雨风的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只好向后伸了下手,柔若无骨的指节分明了一瞬,白皙的指尖扯住了斗篷的边翼,反手将它披在了肩头。
她快步穿行在府邸的松荫细石之间,斗篷的下摆随之展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见见他。
听说这益王逢年过节也不露面,但这次上元可不一定,圣人同阿娘说了亲,没准儿会安排我二人见上一面。
可在外人面前,也看不出个什么,得找个独处的机会,试他一试。
罗雨风心中有事,未如何看路,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一处高门前。
这门古朴雅致,掩着红花深院,雕花门楼上挂着匾额,题名“斜明”,此时正有光影斜斜地照了上去,景如其字。
她推门入院,琪花玉树直映眼帘,树下有位麦色皮肤的妙龄女子看了过来,脸颊擦过了晶莹的枝叶,指尖正在掐着刚剪下来的梅花。
“乌金。”
女子脆生生地“哎!”了一声。
罗雨风吩咐道:“备笔墨。”
乌金利落应下:“好嘞!”
两人进了中门,沿着蜿蜒的回廊往里走,另有一名秀丽的绿衣女使从外屋迎了出来,为罗雨风摘了斗篷。
罗雨风同她说:“将翟衣找出来,我上元进宫穿。”
女使点头,回身将门窗关紧,这才往里屋去了。
罗雨风绕过了纹绢隔断,立于桌前,倾身写下几字。
“给你阿兄,让他寻个机会,交与益王。”
乌金的阿兄在宫中当差,现下正值休沐。
她立刻动作起来:“奴婢明白了。”
几日后便是上元节。
钟鸣鼎食、穷奢极侈的宫宴上,罗雨风身穿翟衣,百无聊赖地看着歌舞。
伶人有女有男,满足在场男女官员的多种喜好。
她只在心里感慨,幸好她头上顶的不是前朝的冠。
立国时,太祖嫌凤冠重,便命人改了样式,连带着诰命女官的也都变了。如今这个冠绕头一圈儿,缠着珠翠,镶了几只翟鸟。
方便好看、端庄大气,最关键的是——还不重。
实在是英明极了。
相较之下,当今这位就远不能及。
她暼了一眼圣人。
一身黄袍,头戴冕旒,望不清眉目,只能看出这中年男人是国字脸,蓄着胡须,满脸威严,嘴角一年比一年压得低,如今都快是个弧朝下的半圆了。
“那张嘴同圣人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年轻些……”
想起阿娘的话来,她一个哆嗦,默默在心里把圣人的唇角上调了三十年。
却见那张嘴忽然启开了,罗雨风赶紧别过视线,佯装无事发生。
“吾儿怀皓,姿仪闲丽,自小养于太后膝下,修道诵经涵养身性,不常走动。如今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便让他同诸君见上一见。”
罗雨风心头一凛,便见兆中官抬起拂子,朝旁侧躬了躬身。
“王子,请。”
众人探头去瞧,有位郎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半束着发,头戴白玉莲花簪,身着苍色广袖袍,瞧不出身材,只能看出身量高挑,体态匀称,仪态甚美,轩轩如朝霞举。
再一细瞧,便见眉如墨画,峰稍分明,一双凤眼内勾外翘,顾盼生辉,贵气天成。
另戴了副白玉镂雕面具,錾刻着云鹤,很是朴素雅致,叫人看不清下半张脸。
罗雨风:……
这也能叫“见上一见”?
大官惯会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