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婆笑着走了,她合上眼,穿着桑澜买给她的新衣,安详地躺在棺材里。
寂静冷清的赵府中,蓦然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哭,凄厉哀绝。
陆阳静看见骏风独自站在赵府门外。
她转头吩咐婢女:“去通知端亲王府,赵将军走了。”一时间,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赵婆婆,赵家养女,名赵辰芜。她率领赵家残军镇守裕城,拦住胡家南下攻入京城,封燕平将军。
赵家祠堂又新添一道牌位。
消息迅速从端亲王府传到了宫中,端亲王府马车从宫中急匆匆赶出来。
陆阳静等来了端亲王世子与常平郡主。
她送上盒子:“这里有阿兰爱吃的蜀州小食。”
萧北辰没有接:“陆大人,你要进京城的棋局,不该利用我妹妹的善心。”萧北芸跟在他身后,一道进了赵府。
他们见到盘坐在棺材旁的桑澜。
她在无声流泪。
两人陪着她,一直到太阳落山。
见她动了,萧北芸扶她起来。
桑澜拿着玉佩走到萧北辰身前:“赵婆婆给了我赵家信物。”
“那就拿着。”萧北辰目光落在棺材中,“赵婆婆年纪大了,当年的战事让她落下一身病痛,一双眼睛几乎哭瞎。如今,也算是解脱。”
他抿着唇,外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我心里难过。”桑澜捧起盒子,“老顾师父走前,交给我医书。徐娘子她们走前,交给我账册。赵婆婆临走前,给了我赵家旧部信物。”
她说:“医书,我没学会。账册,我没守住。如今又多了一份信物。”
“芸姐姐,表哥。”桑澜吸了一口气,“他们给我的东西,太重。”
萧北芸昨夜看到她的伤疤,新伤尤为醒目,知她不易,劝慰道:“那就放下。”
桑澜摇头:“可我,放不下。老顾对我有半师之恩,徐娘子她们对我有长辈之爱,赵婆婆。”
萧北辰打断她:“太医院为赵婆婆诊过脉,她早已灯枯油尽,命数如此。”
“西山匪乱乃苏家与逆党所为,即便发生之时,你在西山,也无力阻拦他们的暴乱。何况你也说过,顾医师与徐娘子等人心存死志。”他缓和语气,“小澜,向前看。”
萧北芸愕然,她许久没见到萧北辰生气,尤其是对亲近之人生气。
对待外人,他只会像条阴恻恻的毒蛇,在其耳边吐信子,慢慢缠紧其躯体,让其痛苦地窒息而死。
桑澜任萧北芸替她擦干泪花,冷静了一刻钟:“道理我都懂,但我需要时间。”
萧北辰:“姐姐,先带小澜回府,我来处理赵将军的身后事。”
桑澜一出府,策马直奔镇远侯府。
*
下人传唤,慕容莲笙去迎人,看清桑澜的神情,心中欢喜说不出口:“姐姐,发生了什么?”
“苏家主在吗?”
苏婉仪从厅堂中走出:“小澜找我有事?”
桑澜:“苏家主,赵家留守裕城,卫家军为何没有派兵增员?”
慕容莲笙站在两人中间。
苏婉仪:“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桑澜举起玉佩,上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赵”字:“赵家后人。”赵婆婆将信物交给她,认她是赵家人。
“其一,卫家军需留守青州边界,一旦南下支援京城,漠北势必会起兵犯境。其二,胡家跟着定安长公主发家,没人料到胡家会跟着骆家一起造反。其三,青州收到救援信时,长公主已到达了裕城。”
苏婉仪慢慢道:“事发之后,涉及谋反的世家被长公主一一清算。”她看过桑澜湿润的衣襟和发红的双眼。
桑澜:“只有骆家与胡家吗?”
“你很聪明。” 苏婉仪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你不该管,也不该问。”
桑澜:“多谢苏家主为我答疑。”她拿出比翼鸟荷包,“这是卫将军的旧物与他的生辰礼,请苏家主代为转交。”
她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莲笙的肩膀:“莲笙,新年快乐,我先走了。”朝苏家主行礼,“告辞。”
慕容莲笙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舅母,姐姐今日的冲撞,还请您见谅。”
苏婉仪:“燕平将军走了,我不怪她。”青州苏、卫两家入了西山铁矿,玉溪镇百姓惨死,在这样的情况下,桑澜还愿意救安晏,两句无心之言算得了什么。
慕容莲笙念着燕平将军,迷茫的神情中透出清明,原来如此。
卫安晏收到消息,一路跑回来,却没看到人影。
“桑澜呢,娘没留她做客?”
苏婉仪没有回话,只低头看着手中之物。
卫安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比翼鸟荷包,嘴角笑容瞬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