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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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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有会,才又道:“……郎中的记忆被抹去了,他一会发现虫卵不见,必然会找幕后的黑手再去要,我还需得暗中盯紧了他。”

允鹤挥手:“那你去吧,我去看纳辛就好。”

晁风:“……”许久,面无表情,“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允鹤理所当然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为何要见外。就像现在,你蹭了我的护体神光,还不是照样泰然自若。”

晁风默然走远了一步:“……我时常觉得奇怪,你哪里听来这许多民间俗语,又总结出这些歪理。”

允鹤脚尖踢着雪:“今晚回去,我想堆个雪人。”

晁风:“……”

允鹤笑若初雪:“我初入世时,许多话也说不利索,便时常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听他们说话。发觉世人当真是聪明,他们寿数虽有限,但所发明的言语却十分有趣。文人雅客有诗词歌赋,市井白丁有俚俗言语,都很有意思。”

他明明不冷,却故意呵了呵手,看着吐出的热气化作白雾:“其实,你既已确定那郎中有问题,直接拿下他多好,何必还走大理寺这一道?”

晁风答道:“不遵法纪,何得长安。不能只以暴力解决问题。”

允鹤侧容一笑,显得十分自在:“郎中一日看病五十人,这五十人的命,难道比法纪更重要?”

晁风经他这一问,答不上来了,许久才道:“你说得有理。”问道,“你说的,十二个时辰内仍能救回那些中蛊的人,可是真话?”

允鹤摇头:“假的。巫蛊之术自成一派,本身就神秘难测,以牺牲宿主为代价,又失传数百年。若真的正面交锋,我也只能保证自身安全。在凡人身上施药或是施法,都有十分顾忌,很难做到只杀灭蛊虫却不伤人体。”

晁风面色凝重:“黛子山我已经封了,然而那些已经种下蛊虫的人,又当如何?”他语声极沉,这句话,似发问,却更像是自语。

允鹤没有答话。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深沉的悲哀,那种无力与悲悯夹杂的情绪让他瞬间受到感染。

都说修行者无欲无求,然则,若真修成一副铁石心肠,倒不如不要修行。

真正的得道者,理应悲悯世人。

许久,他轻轻说道:“一旦妖乱长安,会有更多人丧命的。师尊令我入世,便是要全力阻止这件事。饕餮虽凶狠,但却不足以成王,无论如何,在它摆脱禁制之前,我一定会杀了它。”

晁风接口:“我只希望你不要每次都出人意表,单独行动。”

允鹤觉得冤枉,无奈叹气:“我岂有单独行动?我向来都是很热衷拉你入伙的,只是你极少理会我罢了。”

雪果然下足了一整天。待到傍晚时分,势头才消减下去。

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雪,没过膝盖。

国师府门前,却异常闹腾起来。府上的丫鬟小厮均是年轻好玩的,又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纷纷在门口堆起雪人来,扬言要来个比赛,堆出点新鲜玩意来,让国师回来瞧个稀奇。

府上老成些的婆子觉得不妥当的,出来劝几句,均被推了回去。

琉璃正忙着做众人入冬后添置物件的预算,一时半会也没空管他们。

迟瑞换了厚的毛领猩猩毡披风,站在门口看了会他们堆雪人,自己也心动了。

青儿昨日闯了大祸,今日便俨然成了迟瑞的贴身随侍,上哪都跟着,想着将功补过。她看到迟瑞想堆雪人,又看门前那点雪和地方都被他们占得差不多,拉着迟瑞道:“少爷,咱们不和他们一道,咱们到院子里头去玩。”

院里雪积得更厚,好几处腊梅花枝都被压断了。

迟瑞心疼这些梅花,一路收拾起断枝,安插到各房各屋的花瓶里头。

大雪骤临,院里栖息的鸟儿畏寒,均被阿肥指挥着,躲到屋檐下,暖阁里窝着去了。

青儿在院里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她用两团雪球组合成人的脑袋和身子,指着大一点的那个雪人道:“这是国师。”又指着另一个小的,“那是文璟少爷。”

迟瑞看她那两个雪人均是胖乎乎的,又想起允鹤身形颀长,顿时乐不可支。

他在地上捧雪,准备堆一只鹤。

有过路的婆子见着了,忙给他送去手套:“少爷,雪里冷着呢。你可不能像那些丫头小子这般疯玩,回头冻坏了。”她团了个雪球,“少爷真想玩,就隔着手套捧个小雪球玩会。然后想堆什么玩意的,叫他们小子堆去。”

迟瑞嫌戴了手套大不方便,摇头:“我……自己……也可以……”

青儿听不惯那婆子啰嗦:“去去去,不要你们一边磨叽的。少爷哪里就这般孱弱,连玩个雪都不成。”

那婆子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哟,成天拐着少爷玩。丫鬟奴才都没个正行,少爷是什么?那是天上的星宿,文曲星下的凡,是读书识字的爷!”

迟瑞担心那婆子要责怪起青儿,忙摆手道:“不关青儿姐姐……的事……是我自己……看着好玩……想……”

婆子早看不顺眼这府里的丫鬟小子轻狂,苦口婆心:“少爷,你可别老护着他们。你有空得多跟着国师学学,看看书,做做文章,玩能玩出多大出息呢。成天与这些丫鬟一道,回头移了性子可难办。”

一句话说得迟瑞黯然低头:我没本事……就是连府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青儿是个火爆脾气,听得这话顿时炸了,一把拉住迟瑞:“少爷跟我一道怎么了?你哪只眼睛就瞧见他跟我们不学好了?再说,我们身上又有什么不好?国师才说了,在府上不许奴才主子的叫,偏你在这里说!”

迟瑞经那婆子这么一说,玩兴顿失:“……别吵架……我……”叹气,“嬷嬷说得对……确实……我不好……”

阿肥看到府上的人都在堆雪人,它本是朱雀本体,碰雪即化,正想让迟瑞帮忙堆个自己雕像,好在众鸟面前炫耀,看到迟瑞意兴阑珊的走回来,奇了:“怎么又不玩啦?”

青儿嘟嘴:“好好的兴致,叫个婆子给败了。好没意思的。”

阿肥还未接话,身后有人笑道:“怎么就没意思了?”

迟瑞回头。

青儿喜道:“国师回来了!”拉着迟瑞小跑迎过去。

允鹤一路回来,看到积雪甚厚,颇有些担心来年收成问题。这雪要是落一夜不停,附近一带庄稼怕是要被活活闷死冻死了。

待到国师府门前,看到众丫鬟小厮们一同玩乐,嚷嚷着让他去看各自堆的雪人。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慨:纵雪落再大,对富贵人家而言,多半也是觉得好玩罢了。企图以一场雪,让沉迷享乐的上位者惊醒,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然而,那些丫鬟小厮却不懂这些,只管拉着他的衣袖,要他逐一点评各自的作品。

允鹤看了一会雪人,心情好些了。

修道者,道法自然。

天命如此,强求无益。

他微微一笑,跨步进门,一路经过院子,又见了那一大一小两只雪人,府上的人都出来玩了,却唯独不见迟瑞。

再转过九曲回廊,才看到他与青儿站在阁楼前。

“府上的人都玩雪去了,你怎么不去?”

迟瑞刚被那婆子一顿说教,看到允鹤,愈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应该好好去学本事……不该……这样疯玩了……”

允鹤皱眉,笑了笑:“这话从何说起?”目光望向青儿。

青儿满心的不忿:“少爷本来想跟我堆雪人来着,被个多嘴的婆子数落一通,心里不痛快呢。”

迟瑞忙道:“我……没有……我不是不高兴……我是觉得……觉得……她说得对……”

青儿不高兴了:“那你也是觉得跟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一起,没出息啦!”

迟瑞连连摇头:“没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着急想辩解,一下憋红了脸。

允鹤好奇起来:“那婆子究竟说了什么?”

青儿哼的一声:“她说,少爷成天跟着我们玩,没出息,让他回去做做文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允鹤莫名其妙,看着迟瑞:“你想考功名了?”

迟瑞摇头:“不是……”

允鹤笑道:“那你想做什么?”

迟瑞下巴微抬。他想说:我只想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想到允鹤不是凡人,终归有一日要离开,这番话便全部咽在肚子里,轻摇了摇头。

允鹤一笑:“现下想不到,那便遵循本心。你本想去赏雪的,便不要辜负这大好雪景。走吧。”

迟瑞站在原地没有动:“……幼时……先父也说,文章可立身……一日不可废……”

允鹤问道:“那你现下就回阁楼去?想写点什么?”

迟瑞茫然:“我……不知道。”

允鹤笑了:“你既不知道,便不该写。文章须得有感而发,由心而发。这边是所谓,文贵情真。你若真心有所想,述之以字,那是在做文章。你若无物可写,强行砌词,那便是无病呻吟。你既不想考功名,歌功颂德之词便大可不学。”牵了他的衣袖,“走罢,堆雪人去。”

阿肥忙不迭跟在后头:“给我也堆个!”

迟瑞被允鹤牵着,走出二三步:“……我什么都不会……便只会添麻烦……”

青儿看到允鹤拉了迟瑞去玩,又高兴起来,接话道:“谁说的,少爷画画厉害着呢!”

允鹤笑道:“这话正是了。”回头看了眼迟瑞,“谁说你只会添麻烦了,你现在可不就在帮我么。”

迟瑞一脸茫然。

允鹤把他拉到身侧,捧了雪:“帮我堆个雪人。”

他很快团起大片雪,开始在地上塑型。

青儿在一旁看着:“国师,你是要堆只大乌龟吗?”

阿肥仔细看着:“什么龟,那是玄武,上面不是还有条蛇吗?”

允鹤点头:“是玄武。”

青儿奇道:“玄武是什么?”

允鹤解释道:“玄武乃北方之神,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青儿摇头:“听不懂,总之,很厉害呗。”

允鹤笑了:“是很厉害。”对迟瑞说道,“我来堆雪人,你去把炭条,颜料拿出来,与我上颜色可好?”

青儿奇道:“雪人上还能涂抹颜色吗?我去拿,我去拿——”

迟瑞抿着嘴:允鹤哥哥总是变着法子哄我玩……

允鹤看他始终郁郁:“怎么?那婆子的话说重了,你不开心?”

迟瑞勉强笑了笑,摇头。

允鹤索性放下手中的雪团:“我是从来不逼着人考功名的。是以,也一直没有请先生到府上教你文章。我以为好书值得多看,但专门去学做朝廷文章的技巧却大可不必。但若有一天,你真想要去学,便与我说,我请人来教你。”

迟瑞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有所误会:“我,不是……”

允鹤双目直视着他,似在辨他真实心绪,眸中星光流转,忽然一笑,侧身让出身后大片雪景:“你可知书上看到锦绣文章,诗词名句从何而来?”

迟瑞怔了怔:“从……心而发?”

允鹤笑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他伸指弹了弹他的额头:“然则不论如何得来,坐在房间里苦思冥想是肯定得不来的。自古名士,皆半生游历,增广见闻,才偶得好词好句。”指了指他身侧的腊梅,“辞赋中以梅雪为题的最多。这些人若都不赏雪的,只闭门冥想,全无亲身感受,何来佳句?那婆子说你,自然也是关心你,然则她一知半解,所劝未必就是正道。你若以此为障,闷闷不乐,可见就傻了。”

“小瑞,其实你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

迟瑞听了半晌,低声道:“我并非……在担心文章做不好……”鼓起勇气,抬头,“我……想帮你……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我……”

允鹤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现在就在帮我呀。”他敛起笑,认真道,“这个玄武冰雕对我有大用处,你帮我把它画好,便是在帮我。”

迟瑞将疑将信:“真的吗?”

允鹤从青儿手上接过颜料,递到他手上:“我可曾骗过你?”

迟瑞摇头:“没有。”拿了砚台就着雪水推开颜料,开始在雪上细细描画起来。

青儿在另一侧又滚了个雪球,在上面加了三个小球,用一根胡萝卜作嘴,拿炭条画了眼睛。

阿肥抬头挺胸在那雪雕面前踱了几步,表示赞许:“不错,有本神鸟的影子。”它在迟瑞那里要了许多红颜色,又看着青儿把那只雪鸟刷成红色,喜不自禁的打了声唿哨。

允鹤与迟瑞一左一右,两人细细描画了玄武身上的鳞片。

最后一笔落成,迟瑞轻出口气:“画好了……”

允鹤收起画笔,身子挡了青儿的视线,划破自己的指尖,朝着玄武头顶滴血下去。

迟瑞看他骤然刺破自己的手指,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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