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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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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平康坊彻底静了。

迟瑞酒劲褪去,头却炸裂般疼起来:“嗯……”他略抬了抬手,身上乏力得很,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他才刚一动,一旁盘膝打坐的允鹤便即察觉:“酒醒了?”

迟瑞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天花板,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允鹤哥哥……”

允鹤给他倒了杯茶:“喝多了酒免不得头疼。不会喝以后就少喝罢。”

迟瑞喝了几口茶,头疼缓过来了,却依旧昏昏沉沉。

“那个……郎中……”

允鹤坐在他身侧:“走了。”

“他……”迟瑞双手抱着头,记忆一点一点收拾回来,“他……和那个人……是一起的……”

允鹤没听懂:“那个人?”

迟瑞慢慢比划着手势:“我们……那个晚上……他用笛子……”

允鹤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先前遇到过的那个着黑色斗篷,不辨面目的巫师?”

迟瑞点头。

允鹤蓦然心惊:“你遇见他了?!”他终于明白,那郎中为何会忽然找上迟瑞了。

迟瑞点头又摇头:“他……没看到我……”他比着手势,断断续续将在巷子听到的对话,如何脱身说了一遍。

允鹤听得脊背发凉:“小瑞,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可知那人的本事?当日在我与晁风的手底下,他仍是逃脱。若他要对付你……”他内心烦躁,长袖猛地收拂,“你怎敢一个人跟去……!!”

迟瑞头次看到允鹤如此疾言厉色:“我……”

他低垂着头,鬓间几缕乱发遮住了眉眼:“对不起……我想帮你……所以……”

允鹤一怒过后,便觉语气重了,又听他如此回话,彻底没了脾气。

“我也不是说你……罢了。以后还是少喝酒吧。”

他语气缓和下来:“这种地方……若能少来,最好也别来得太勤了。”想了想,再次补充,“要真的想来,便提前与我说一声,多叫几个人陪着。”

迟瑞昨日初来之时,便已觉得此间处处透着古怪。想起昨晚所见种种:“我……再也不来……了……”他语声越说越轻,又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嗯……”他抬头,乌亮的眼睛中带上浓浓的探询味道。

允鹤先前虽已猜到,迟瑞是多半不识平康坊才会误入。但此刻被他这么一问,仍是忍不住反问:“你,不知道?”

迟瑞摇头。

允鹤暗中扶额:果然……

他犯难起来。

若对着他人,哪怕对着绯羽去解释平康坊是什么地方,他都不会觉得有困难,然则面对迟瑞,他内心却忽然升腾起一股奇怪的罪恶感。

便似要强行教会一个单纯的孩子去做坏事一般。

他深吸口气: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他拼命说服自己。

迟瑞眼巴巴看着他,等了有会:“?”

允鹤:“……”

“……难道之前,没人教过你这些吗?”

他这话问出去,自己就觉得自己傻了。迟瑞毕竟是尚书之子,迟尚书持身清正,想来是不会教给自己的儿子□□狎妓的。其后,他又被遣去做苦力,那里的人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提得起闲情说这些。

迟瑞茫然摇头:“……没有……”

允鹤无奈,沉默半晌,终是低声解释了:“这里是给世俗中人,寻找临时伴侣的地方。”

迟瑞不解:“……临时,伴侣?”

允鹤道:“就是不成亲,却能行夫妻之事……”

迟瑞对他的话大半是不懂:“什么是……夫妻之事……?”

允鹤内心抓狂了:“就是……你的爹娘要生下你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迟瑞:“??”认真想了想,“以前……爹爹说过……他跟娘亲是……拜堂……”

允鹤摇头:“不是……拜堂是一辈子,这个是暂时的。而且……不会相互扶持,说白了就是过了今晚就可以忘记,再也不见。”

迟瑞愣住:“那……不是……很残忍?……”

允鹤硬着头皮:“所以我才说是临时……就是不想成为夫妻,又……嗯……”他抬手扶额,只想要选择性失忆。

迟瑞怔怔的看着他,虽不太懂允鹤在说什么,但……这个地方他还是决定,再也不来了。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这样想。

卯时未过,长安大街上,天尚未启蒙。

卖花的营生却做得比别处的生意都要早。

三个担子的花,沾着晨露,一担一两银子,绝对是高价。

东市内,这么早来买花的人只有一个,且不压价。

这人是个郎中。

他以花治病,治病所收受的诊金亦是一枝花。

卖花的混混数着银子,近十天的生意,让他们结结实实小赚了一笔,正自高兴。

叽啾几声鸟鸣,一大群鸟拍着翅膀,落在那郎中看病的简易小棚附近,领头一只鸟儿金光闪闪,呈半透明状,十分罕见。

混混的目光被鸟叫声吸引:“哎哎,听说没有,最近国师好像在征集鸟,办什么赏鸟大会。据说每人均可抓一只鸟去领赏。”

其余的人附和:“那还等什么?!赶紧抓呀!”

混混们收起银子,随手拿了支竹竿,掂了掂分量,准备捕鸟。

四面八方忽有黑影幢动,身着官服的龙武卫行动迅疾,二话不说将买花与卖花的人全数包围。

在东市尚未张罗之前,连人带花一起,全部押走。

卖花的混混满脸震惊。他们从未想过,卖个花抓只鸟也能惊动京师龙武卫。

“几位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小的只是卖花……”

他们肚里嘀咕:难道抢卖花女花的事情已经暴露了?然则抢几朵花,这毕竟是小事,怎的就把这些大佛给招来了?

花已经检查过三遍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买花的郎中名叫钱程,洛阳人氏,家中三代行医。此刻,他正淡定的站在大理寺中。他在东市内搭的棚子已经被龙武卫翻遍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配合的把身上物件一件一件掏出来。

不过几张银票,几锭碎银,还有一囊药种子。

“大人,若无其他事,我可以走了么?”

晁风皱紧了眉,萧允鹤让他近身的胖鸟传话,确认这郎中在花中做了手脚,然而这番搜索却一无所获。

无凭无依,按理不应把人贸然抓起来,然而无功而返,把人放回去,又会打草惊蛇。

大理寺通判察言观色,悄声与晁风商量:“大人,可要寻个由头,暂时把人关押起来再说?”

晁风眉头深锁。

滥用职权是他所不愿的,纵虎归山更是冒险。

天空灰蒙蒙的,渐而下起大雪,长街上、屋檐上一点一点落白。

商铺开始打起帘子。街上行人少了,小摊小铺陆续收拾东西回家。

大理寺门外,人却越聚越多了。

不知是谁把消息漏了出去,平日接受过那郎中看病的人此刻纷纷聚到大理寺门口,闹哄哄的要求把人放出来。

大理寺通判头疼了,他本想着不得罪龙武卫,有意要帮着想办法先把人留下的,不料这看似普通的郎中竟这般能惹事。

皇城脚下,惹了民怨,消息很快便能传进宫里,况且又确实没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平康坊夜里做营生,白日开门的时间就比其他地方都要晚。

琉璃一大早匆匆赶出来送银子,看到青儿仍未醒酒,迷迷糊糊窝在床上。她怕允鹤动怒,先推醒了她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好好的爷都被你带坏了!”

青儿宿醉初醒,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琉璃还要数落。允鹤直接拦了她:“罢了,不过一个晚上,回去再与她解释吧。”

琉璃听说,方才不言语,又把还要再睡的青儿忙忙拉起来,遣回府上。

迟瑞听了允鹤一翻描述,又见琉璃这般说话,说不什么也不愿再在乌月啼里多待了,只待天蒙蒙亮便急着要走。

允鹤将琉璃送来的三千两银票如数塞给犹在哈欠连天的老鸨。

老鸨一手接了银票,懒洋洋冲他笑道:“公子得空再来。”又命人给他们开门。

时辰尚早,没法叫轿子,允鹤昨日赶来之时亦没有骑马。

夹着霜气的风扑面而来,清寒之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迟瑞昨夜没用晚膳,宿醉又是空腹,被冷风一吹便觉肚子阵阵泛酸,走得到裕华桥边便趴在围栏上吐了起来。

允鹤提着个竹筒,到桥下装水让他漱口。

迟瑞漱过后又跌跌撞撞走下来,看到有赶路出城的路人,拖家带口推着板车有说有笑,对比周边的万物萧条,忍不住羡慕起来。

允鹤把玉麟衣披在他身上:“路上风大,只管一直盯着别人做什么?”

迟瑞回头,玉麟衣看似只有薄纱一层,冬日里穿上却异常温暖,心中的刚萌起艳羡之意淡去。

我也有家人。他这样想。

允鹤本预备待市集食肆开了,用个早饭再回去,不料天气却愈来愈暗沉,尔间竟淅淅沥沥下起雪来。

这雪一下就没个停,初时仍是如风中飞絮,渐而大若鹅毛,染白了瓦檐,连路都难辨。

允鹤拉着迟瑞,见天地间一色雪线相连,风声呼啸,远处一臂宽距离的景物尽皆不见,忽而玩心起了。

“你抱着我。”

迟瑞一怔:“?……不冷……”

允鹤笑道:“你抱着我,我带你回去。”

迟瑞仍想说道“我自己可以走”,允鹤已一手搂过他的腰:“抱紧了。”他从后背生出雪色羽翼,隐于大雪当中,一个旋身离地,急速升空。

周边不时有行人身形藏于大雪当中,脚步匆匆而过。

这种明知身侧有旁人,却仍要心存侥幸,肆无忌惮施法的行径,便与小孩子明知道会挨揍,仍要瞒着大人偷吃糖果的做法般,既刺激又好玩。

迟瑞只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一口气堵上胸口。

这升空速度太快,他本能想叫,声音却全部被压在喉头。眼前大片花白,本就无法看清的画面瞬间扭曲了痕迹,像是被人粗暴的揉皱成团,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风声呼啸。

身上却是暖的,片雪不沾。

突地,胸前呼吸一畅,迟瑞长出口气,重重的喘息几口,耳边传来允鹤的笑语:“你睁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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