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着,她再次伸出手。
就在与笔墨相触间,女子脖间青光一闪,沉寂的霓帐再次掀起,纱幔飞舞间,屋内场景陡然一变,案前再次浮现了那道娉婷身影。
扶光抬眸,回首看向孟姝,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很快被他隐去。
孟姝愣了一瞬,拉过扶光的衣袖,有些激动道:“就是这样!”
她昨夜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昨夜的景象再次浮现,孟姝虽已见过一次,可还是觉得奇异非常。
她抬头看向扶光:“你也觉得很奇怪吧?”按照岑娘所讲,那日夜里来寻林素文时,她便不在屋内了。
那晚敲门的人,究竟是谁呢?
孟姝的目光,无意间瞥见案上的墨迹和烛泪,心底蓦然生出一个想法。
“你说,林素文当时会不会是被人引去了梨园,而敲门者,便是凶手?”
扶光眸色沉沉,锐利的目光从案台扫向屋内。
孟姝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这也就解释了,她一女子,为何会在夜半去往井边。
屋内外均无打斗拖拽的痕迹,那夜岑娘和罗六叔也并未听见林素文的叫声,只能说明,敲门者是她认识之人。
扶光默了半晌,忽地看向孟姝:“你再试试别的物件,看能否再重现什么。”
孟姝心神一震,扶光言之有理,既然摸笔墨有林素文生前的画面重现,那其他的物件呢?
她缓步走到屋内一角,在那,有块素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孟姝将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油伞。
看着有些年头了,伞布微微泛旧,上头画着满簇缬枝而开的梨花,洁白盛雪,一如那人。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幻,这次孟姝和扶光看得更真。
是晨后的雨日,小雨淅淅沥沥挂满了青石瓦巷,烟雨模糊了远山的青黛,雨水顺着石板缝隙,蜿蜒流下。
在书塾的门头,有一白衣少年撑伞驻足,似在等人。
雨水顺着伞缘,滴落在他脚下,溅起的水珠洇湿了衣摆一角,可他却不急不躁,任由英秀挺拔的身姿沐浴在这楼台烟雨中。
过了许久,书塾门前渐渐热闹起来。
七八岁大的孩童从中跑出,身上个个都挎着小巧的书袋,雀跃着,撒腿跑上街前,带着下学的喜悦,也不顾这飘零的细雨。
孟姝看到,在孩童身后,有一白裳女子缓步走出,她长相秀雅,脑后秀发仅用一支木簪绾起,行走烟雨间,娉婷生姿,宛若白梨般无垢,出尘得让人心怜。
见到女子,白衣少年抬步上前,他将手中的伞举过女子,青山雾雨下,他清隽如松,眉宇英姿,难掩其色。
孟姝与扶光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庄文周。
褚镇的春风,缱绻地拂过故人的脸庞,少年低头朝她一笑,眉眼间的温柔化开了这满山的云雾。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素文见他笑,她也笑了。
“自然,是来接女夫子回家。”他笑。
素文面上一赧,清丽的眸子看向他:“别胡说,我只不过是来帮夫子抄书的。”
两人一路同行,梨花伞下,少年垂眸看她,“在我看来,素文之才,堪比夫子。”
见她面色染上些许绯红,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庄文周笑了笑,决意不再逗她。
“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去普贤书院了?”
普贤书院,是褚镇最有名的学堂,所有即将进京赴考的才子,都会去那入学。
褚镇所有人都知,庄文周少年英才,履试履中,明年,他将进京赴考。
林素文从腰间的书袋中拿出了一个匣子,她将它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狼毫。
“这是今日夫子送我的,他说我字写得好,碎银几两还不够抵我这些年的字画,于是舍爱相送。”
今日她将它送给他,“文周,我愿你来年金榜题名,春风得意。”
朦胧的烟雨下,他们站在青山绿水间,远山的风吹过两人纠缠的衣角,庄文周俯身看向她,她眼里有着褚镇的山清水秀,还有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他忽地低低一笑,将匣子重新合上,塞回她的书袋里。
“这只狼毫属于你,你们夫子说的对,你的才学,不止一支狼毫。”何况碎银几两。
“素文,”在清秀的山水间,少年郎俯身于她相望,四目相对间,他对世间这朵最纯洁的梨花,说出了最珍重的誓言:“等我回来,你嫁给我,好不好?”
场景在此落幕,浮光掠影间,孟姝和扶光再次回到了旧败的闺房。
摇曳的风烛顺着陈旧的雕木渗入旧屋的缝隙,昏黄的光影笼下两人的身影,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声。
他们都认出了那只狼毫。
正是书案上的那支。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被时光尘封在灰粒中,直至今日,有人推开这扇雕花木门,方才重见天日。
过了半晌,最终还是扶光打破了这片宁静:“接着吧。”
光影再次亮起,这次孟姝触摸的,是梳妆台上锦匣里的一支木簪。
若孟姝没猜错,这多半是林素文死后,所留下的遗物。
这次的景象里,孟姝和扶光看见了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