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林藏微红的脸,徐白顿时警惕,叫了两声:“林藏,林藏。”
林藏没应,眼底泛起水光,看起来朦朦胧胧、迷迷离离的……和往常睿智的样子截然不同。
还挺可爱的!徐白心想。
徐白冲几人说:“你们继续吃吧,我送林藏回去。”
方柯:“大班长,要不我送。”
“不用不用,”徐白拍了拍他的背,“你们继续吃,把剩下的吃完。我家离林藏家最近,我送他回去就好了。”
方柯还在犹豫。
“好了,”徐白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快吃,吃完拍张照给我,要我发现谁浪费,我就用一万种方法让谁原配变小三。”
“哈哈哈哈……”几人乐了。
去到外面,冷风顿时席卷而来,刮了一脸寒霜。
徐白打了个寒颤,扫一眼林藏,对方穿得并不多……
林藏甩了一下脑袋,重重的,他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什么。
拉着他,徐白说:“车来了,我们回家。”
“不回去!”林藏把身子侧到一旁,自顾自地往手机里搜索。
“林藏。”徐白喊。
“不回去!”林藏把头别到一边,蹲在路边,继续输入。看起来无比渺小,却也无比无助……
“滴滴——”
徐白冲司机说:“我们不坐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他取消订单。
“莫名其妙!”司机转一下方向盘,开车走了。
“哎,又不是没付违约金。”徐白轻叹一声。
蹲到林藏身边,徐白望着对方,对方一直盯着无边的夜色,眼神却有些空茫,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林藏。记得我是谁么?”徐白问。
林藏醉醺醺地回头,看他一眼:“……班长!”
“嗯。”
徐白朝林藏伸出一只手:“走,我们回家。”
“不要,我的车要来了。”林藏说。
“你的车……”徐白乐了。
“让他别来了,我帮你打车。”徐白说。
林藏瞥他一眼,眼神像是没有焦距,又看街景去了。
跟个小朋友似的!
徐白笑了笑。
“3265,8265……”林藏一直念叨。
“是8265!”徐白说。
“诶!”林藏回头,把手机怼到他眼前,“32,你醉了吧!”
“……”
上了车,林藏抱着肚子,揉了揉,又开窗,把脑袋伸到窗外。
“诶!别伸出去。”徐白把手放他脸上,轻轻移动他的脑袋,偏偏林藏此时力大如牛,脑袋怎么也不别回来。
“林藏,林藏!”徐白使了点劲,总算把林藏的脑袋弄进来。
林藏扫他一眼,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更水润了,眼底似乎还多了几分空虚,看起来……有些可怜!
下意识地,徐白把林藏脑袋靠在自己肩上:“睡吧!”
林藏匆匆挣扎着起身,继续开窗,注视着无边无际的夜色。夜色更加朦胧,模糊他的视线。
最终,两人在郊外下了车。
“不对啊,叔叔,”徐白敲窗,冲司机喊,“怎么会来这里。”
司机说:“你们自己打的地方就是这里。”
“诶?”徐白不明所以,望着林藏,对方极速奔向一条幽深的道路。
他急匆匆地追上去,拉住林藏:“林藏,林藏,你别跑,我们先回去,太危险了。”
“别拉我!”林藏狠狠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路上狂奔。
“我去!”徐白顾不得其他,打开手机电筒,急忙追上去。
黑漆漆的,又下雨,什么都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下,任凭他再努力,也终究看不清什么。
“林藏!林藏!”他大喊,前方的林藏却越来越渺小,跑得也越来越快,很快便没了影儿……
这人到底……怎么看清的路?!
他带着不解,继续狂追。
山路泥泞、崎岖、连环回绕……
徐白心脏狂震,一步一坎坷,一步一担心,一步一害怕,高声喊:“林藏,林藏!”
响彻云霄。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冰冷的雨往脸上浇,望着前方那个遥不可及且模糊的背影,徐白才总算意识到,林藏远不止所他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至少,他从未想过,平时温良无害,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林藏会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好像连自己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肆意奔跑。
不明缘由地,打内心深处,他生出一种渴望,他渴望了解对方的故事,却又无端地害怕自己看清对方……
到底……为什么这么疯狂?这么不要命!
徐白不知道自己摔了几次,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吃到泥土,只知道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前路了。
“林藏——”他声嘶力竭地喊,心脏跳动得越来越热烈,却也越来越凉。
他打电话给林藏,对方不接。
“啊!!”这触感……
徐白猛地蹲下,果然,他脚下踩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部手机。
林藏的!
他的心猛地一震,心情低到谷底。
“林藏——”
……
在即将崩溃前,在无边暗夜里,徐白捕捉到唯一的亮色。
“咚——”
然而,他悬了很久的心,并没有因此稳稳落下,而是跌得粉碎。在他的视线里:
不远处,一道人影静静地跪在一个墓碑前……
倏地,一种强烈的痛感把徐白贯穿,他脑海中冒出一个词——
孤岛……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地想,该用什么词形容林藏带给他的感受,而现在,看见碑前的小小身影,他深信不疑:
——林藏是一座孤岛
这一刻,他忽地明白,为什么林藏明明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却总要离群了。
原来……
…………
*
“班长,”林藏向徐白深深鞠一躬,目光无比深挚地说,“对不起。”
“嗯。”徐白双手环抱,淡然地看着他。
“我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嗯。”
“不止一次。”
“嗯。”
“每次都让你收拾烂摊子。”
“嗯。”
“每次都让你担心。”
“嗯。”
“每次都让你受伤。”
“嗯。”
“……”
望着林藏一言不发、满眼愧疚的样子,徐白扬了一下眉梢,状似不经意地问:“说完了?”
“应该还有……”
“还有什么?”
“……暂时想不起来。”
徐白说:“你也确实对不起我。”
林藏愣住。印象里,徐白永远对他都是充满耐心,哪怕他上次感冒也没有这么……严肃。而现在……
果然,对我失去耐心了么?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沉,无比空荡。与此同时,他也特别愧疚,为自己伤害了这么真心对他的人!他头脑一热,说:
“嗯。班长,或者你打死我吧!”
“呵……”徐白笑了,“为民除害啊,很好的提议。你想怎么死?”
“嗯……”
“我提一个吧,”徐白顺手指了指池塘,“自己跳下去。”
“……”
“不行,好像太便宜你了,总得让你痛苦地死,”徐白摇头,又指了一下一侧的梧桐树,“从这里,吊死吧!”
“……”
“好像也不行,不够暴力,”徐白摇头,指着食堂,冲林藏说,“你自己去食堂拿把菜刀来,要不够快的那种,我一刀一刀地砍你。”
“……班长,我真的,知道错了!”
徐白总算笑了笑,拍他一下,又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怀里:“好了,真想报答我,就看看这个。”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头也不回。
凝住着徐白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林藏突然一阵心痛。
也许……是亏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