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公。”
楚横皮笑肉不笑,眼神近乎发紧似的盯住并肩站在一起的这两人,“驱邪仪式实属神官机密,不可有外人在场。”
“是陛下叫我贴身伺候裴参军的。”
云知年分毫不让步,“楚统领,若当真机密,按理你也不应在场,还有其他禁军侍卫,都不应在。”
裴玄忌并不明白这两人在争执什么,但素来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让他隐隐感觉到,争论的焦点,来自于他本身。
裴玄忌于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最后,还是楚横妥协让步,他恨恨剜了眼云知年道,“好,云公公,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会如实告知陛下。”
云知年没再应声,垂首走在裴玄忌身侧。
但裴玄忌还是明显感觉到,云知年的身子,在听到楚横的威胁时,轻微地晃动了下。
虽面上却是平静的。
云知年随裴玄忌跟在引路的禁军侍卫后边,沉默地行着。
待转过宫道一角时,两人竟同时开口。
“我陪你去神殿,在外面候你。”
“你冷不冷?”
云知年惶惶抬眸,正瞧见裴玄忌微低下眼,注视向他。
眼神纯粹。
映着冬晨的雪光,干净明亮。
云知年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极柔软的丝线悄悄收紧,坠坠地朝下,发着疼。
分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
可在他贫瘠而又充盈罪孽的人生中,却稀少到近乎可怜,以至于,当被人真切关心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离。
他慌张得狠了,别过脑袋,不敢去回应少年热切温情的关注。
可下一刻,冰凉的手就被握进一只修长宽颀的温热掌心。
裴玄忌小声冲他道,“知道你不肯说实话,多余问你了,刚好,我不怕冷。”
裴玄忌竟然动手解开自己的外衣,这是一件加了绒的深灰色军氅衣,披到了云知年的身上。
“裴…裴参军…这我不能…”
云知年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脖颈。
裴玄忌笑着,但语气却不容人抗拒,“替我穿着就是。”
“那驱邪仪式还不知要进行多久,你若在外面等我,是会冷的。”
“嗯。”
云知年只好低低应声。
尚带有少年体温的大衣,暖暖融融,也终是捂热了他那冰冷发僵的身体。
又行过一道路口,几位负责接应的神官就已在候着了。
楚横明白,这些神官,包括那钦天监的老监正,都是太后的人,有云知年一路相伴,禁军们已然失去最好的动手机会,只得将人交过,愤愤离场。
云知年作为奴才,自不能进去,只能目送那帮神官同裴玄忌一道走向专事驱邪的神殿。
裴玄忌倒是并不担心。
因他明白,钟后借由灾星一事,借题发挥,并非是冲他而来,所谓的替他驱邪,也不过是个幌子。
但见云知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在进神殿之前,向那些神官做了示意,随后远远朝云知年跑了回来。
偌大宫道,只余彼此,四目相对。
裴玄忌停了一会儿,主动握住云知年的手,告诉他不要担心。
原本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可偏偏,手与手相连时的触感实在太好,好到让人舍不得松开,所以这次,裴玄忌握得久了些,临放开时,手指还不受控制地在云知年的掌心轻捏了一下。
这对于一个就连上药都不曾去冒犯对方的人来说,是十分亲昵且大胆的举动了。
云知年呆在原地。
直到裴玄忌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擦着他的颊侧堪堪滑过,带来一阵酥麻战栗,云知年的耳廓烧得发红,洁白的贝齿亦习惯性地咬出下唇。
裴玄忌的指便顺势停在他的下唇上。
“你怎么总是喜欢伤害自己?别咬了,唇瓣都破皮了,还有你的手心也是,有一道好长的疤痕,也是自己抠弄出来的罢。”
说不清是责怪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指腹沾到了些润泽的湿意,却不肯放开,裴玄忌用目光在迫着云知年。
“答应我。”
“别咬了。”
裴玄忌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是可以控制他不对云知年出手冒犯,揩油欺负,却控制不住那些出自于本能的,想要亲密靠近的小动作,以及饱含冲动的喜爱。
既纯情又色-然。
云知年哪里还敢咬唇,将齿尖匆匆地往回收,可柔软的唇珠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裴玄忌的指尖,看上去,倒像是他主动亲吻了对方的手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