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阙面色平静。若文太守是她嫡亲的外祖父,她还会担心。如今……她和侄子都是文氏血脉。谁上位,对文太守而言,都隔了一层,有区别吗?
不,陆小阙意味深长,还是有区别。
本朝虽有女户,但王爵之家,基本都是男丁传承。兄长的儿子,太过名正言顺,天然就能凝聚人心。若他上位,来日长成,更容易反噬威胁文太守和玉京。
相反,她是女子。在外人眼里,她就会一直需要助力。一场能获得西北助力,又能削弱西北的交易。那位一头扎进玉京的文太守,应该会很满意。他可不会希望文氏以外的势力,会强大到威胁自己。
陆小亭不理解,但选择了闭嘴。她起身站到陆小阙身前,见陆小阙说完话,要从榻上起身,她上前扶了一把。
陆小阙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往外走去。
“走,我们去给父亲守灵吧。”陆小阙说道。
忽然,身边的陆小亭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奇怪:“要是文家也想给姐姐送美人呢!”
陆小阙侧头注目,语气平淡:“也不错。”
陆小亭恍然大悟。陆小阙不知她悟了些什么,看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初冬夜间寒冷,灵堂中棺椁周围,还摆放着很多冰块。逼人的寒气,令堂下守灵众人,均冻得直哆嗦。
陆小阙从无缺席,粗茶淡饭,身穿丧服痛哭流涕,以寄托哀思。
陆雪沉父子,乃王侯贵族,停灵时间较长。期间各种祭奠活动,陆小阙均领头进行,接受远道而来的吊唁者慰问。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反对。毕竟这种场合,领头者的身份很有讲究。若陆小阙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会有人质疑。可她并不是陆氏的世女。陆氏族人和手下都有不满。
陆前是陆家族人,也是陆弘安的心腹爱将。他在灵堂中叫嚣:“把小公子抱过来!我陆氏的少主人,正该出面!陆氏何时需要一个女人出头了!”
许多人议论纷纷,支持陆前的说法,更有甚者,出来质问。
陆雪沉的诸多养子养女,站出来为陆小阙出头。若不是在灵堂上,陆小亭和陆弘平,恐怕就要抽出刀来了。
陆小阙出面控制了场面,她受到质问后,默默地跪退到一边。
很多人都以为,她要遵从礼法,退让了去。只有熟悉她的人,才心惊胆颤,或满腹心事。
文玉娘有些警惕,只是她手中人手不够,筹码不足,没能控制住局势。
很快,陆小阙亲自带人,掀起了西北泽地的血色之夜。众人才知这位女郎,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刀光剑影,厮杀喊叫,泽城尸横遍地,守卫森严。一夜之间,西北择出了真正的主人。陆小阙的反对者,死的安静,软禁的噤声,余下皆投了新主。
次日,她在灵堂上,重新以陆氏主人的身份跪拜时,灵堂中无人吭声。
王将军见过这位主君的爱女。他只知道此女自小聪慧能干,不曾见过她冷酷的一面。扶灵归来时,也只觉得她能顶事。
直到那晚,他见到这位陆氏女脸庞上滑落的血痕,刀剑上泛起的寒光。那时他才知道,西北真的变天了。或许,这是西北的机遇。他犹豫过后,坚定决心,一心支持陆小阙。
文玉娘是个很聪明的人。形势有变,她毫不犹豫做一个慈母,诸事与陆小阙都有商量。陆小阙并不意外。文玉娘能审时度势,做陆雪沉的贤内助,她也能成为陆小阙后方的助力。
陆小阙与文玉娘深谈过后,两人定了协议。
盛明月将儿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日夜盼着娘家人前来。
文玉娘重新出面,安抚族人,处理陆氏内宅事务,承担宗妇职责。
陆小亭有些忐忑:“若母亲动手脚怎么办?”
陆小阙:“只有别人害怕我出尔反尔的份。”西北陆氏的刀,握在我手里。母亲的软肋,也在我手里。
陆氏安定下来,陆小阙问起左右:“诸位客人行程,此时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