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厅里端坐着学生,正在大声朗读经典。充满节奏的朗诵声,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大家都沉浸在读书的氛围当中。不久,读书声渐停,从右边的屋里传出嘈杂的吵闹声。众人还未上前解惑,便见到一个小孩,从门里猛地摔出。
他重重地撞在了地上,脑袋撞得通红,泪眼朦胧,挣扎着要站起来。
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将他扶起。陆小阙注意到,这小孩的身子颇为瘦小。这时从屋里走出几人,前头的人一副夫子模样,留着胡须,他神色间颇不愉快,后面簇拥着几人,年纪颇小,应当是学生。见到众人,孩子的脸上带了些慌乱。
秦楼脸带怒气,见到屋里走出来的人,他直接质问:“怎么回事?”
那夫子慌张了一瞬,又镇定下来。他拱手道:“几个孩童突然起了口角,一时没顾得上,我这就处置。”
秦老绷着脸:“不必了,老朽亲自处置!”
这时那夫子身后一个学生连忙说:“不关我事!是他推我,我气不过才把他赶出来的!”
“也不关我事啊!我就是跟着出来了。”后面几个小孩连忙拉开距离。
那被推倒的瘦小孩子也起身,声音含糊:“你不说我,我能推你吗?”
秦老继续冷着脸,指着瘦小孩说:“一个一个来,青童,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那小孩开口:“学生青童,见过诸位夫子。”青童忍住眼泪,抬头看了一眼秦院长,这才继续说话:“林小郎欺我,言语侮辱家母,学生气不过,这才推了他。我力气不够,被他从屋里赶了出来。”
那林小郎也是气不过:“我哪里欺辱于你!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母亲难道不是倡家女吗?你哪有资格读书?又不是我说的,是坊间闲话,我不过是搬来学堂罢了!难道还不准我说实话吗?”
青童眼底生恨:“我父乃良家,我母如今也是良家妇。秦院长收我入学,我便是怀远学子,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确实不服!”
秦楼听了这对话,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转头看向陆小阙,解释道:“青童之父母,确实是良家。他进书院读书,也是我亲自点头。”
他又看向林小郎,忍住怒气,解释道:“青童是良家子,他有资格读书当官。你们不要把坊间的流言蜚语,当成真实情况带到学堂来,中伤你们的同学!退一步说,不管同学身世如何,你们就可以随意提及侮辱吗?你们视学堂规矩为无物,还想继续读书吗?”信州之人,辱及父母先人,这是特别大的侮辱。
那林小郎听了,不像刚才那样气愤,变得慌张。
秦楼继续说:“你言语不当,中伤同学父母,我现在罚你向青童道歉,然后到后山去提水浇菜一个月,你可服气?”
林小郎脸色通红,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是闭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向着青童弯腰:“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父母坏话。”
青童脸色也不太好,他沉默一瞬,“嗯”了一声。
秦楼又转向青童:“你太冲动,我罚你抄写院规十五遍,你可服气?”
青童飞快地看了一眼林小童,眼神阴郁,恨声说道:“是。学生服气。”
秦楼又是一阵说教,处置了相关人等,这才领着陆小阙回了会客的正厅。刚坐下来,他便朝着主位的陆小阙说:“王爷有所不知,这青童父母,户籍确实有些问题。只是他过目不忘,是天生的读书资质,我心中怜他,便收下了。他母亲原是倡家出身,歌舞为业,如今也确实嫁到了良家。”
陆小阙想起过往,问:“户籍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秦楼回答。
陆小阙便说:“既然如今是良家出身,便无大碍。来日我亦想要把读书的户籍门槛降低,先给你提前说一声。”
秦楼原是朝廷官员,他收下青童,只是见猎心喜,不曾觉得如今的门槛有什么问题。听了陆小阙着话,他皱着眉头,问:“王爷什么意思?”
陆小阙便反问道:“你看信州哪些人有能力读书?”信州除了土著首领和富商,很多有能力培养孩子的家庭,出身都不怎么清白,甚至有些直接就是犯人后代。他们的祖上都是从北边流放过来。
陆小阙:“本王要考虑百姓教化。朝廷用人,那是朝廷的事。再说了,父皇也有意降低门槛。秦老,圣意,那才是最重要的。”
秦楼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有进一步反驳。
临走的时候,许长史私下问:“那孩子的眼神,我说不出来。若是……贱极而登高位,臣恐来日……”
陆小阙看向山下的广阔天地,她浅笑着回答:“你忘了。我们要做的是教化百姓。监察百官?那是朝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