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星愤怒拉开门:“你够——”
她急急刹住,差点咬到舌头。
门外还真是周昀。
明显长了一寸的头发,脸部线条更温润柔和,银框眼镜后,目光含蓄,看不出太多攻击性。
路晓星僵硬地扯了扯嘴:“是你啊,周昀……你好啊……早上好啊呵呵……”
糟糕,更尴尬了。
“我……”路晓星抓了抓衣角,承认道,“如果我反应奇怪你也别介意。我对你们这张脸有PTSD。”
周昀充满理解的微笑:“吓到了吧,抱歉。吃午饭吗,顺便聊聊?”
路晓星说早饭吃得迟,午饭就不必了。
只不过,拒绝的话刚打了个铺垫,周昀已经接道:“我也是,那去喝杯咖啡吧。其实早该请你的,只是你入职没多久我就出差了,没机会约。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周昀的循循善诱,和宁晞的强势难测,同样叫人不好拒绝——或许这也是她搞错的原因之一。
路晓星默默叹了口气。
总要面对,倒不如趁机交个底吧。
路晓星点头,拘谨道:“好的。”
……
周昀走在前面一点,并不多话,体贴的放慢一点脚步。
路晓星也渐渐自在了些。
周昀有种罕见的气场,好像只要靠近他,再焦虑、再暴躁的人都能感觉到舒适,从而松弛下来。
传说中的治愈系。
难怪那么受欢迎。
路晓星胡思乱想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周昀左耳,顿了一下。
圆滑光洁的耳廓,和宁晞相比……双胞胎会不会连耳朵形状都相似,她还真不了解,大概差不多吧。
只是路晓星清楚记得,宁晞左耳上有道伤痕,浅浅的一道白色,很仔细看才能发现。
路晓星某次发现,随口问起,宁晞说是小学那会儿留的。
她当时好像说,是你小时候太皮弄伤自己了吧?
宁晞也只是笑笑,说先保密,以后告诉她。
路晓星不懂这有什么值得保密的,越发笃定,必然是太幼稚太丢脸,宁晞才不想说。
她也没再追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分手也不知原因。
此刻突然想起,还是挺好奇的,以至于路晓星产生冲动,想跟周昀打听打听。
本性中理智的一面适时约束,她当然没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这只是因为我抵抗不了好奇心,任何未解之谜对我都有强大吸引力,路晓星心说。
并没有别的什么。
……
咖啡馆毗邻花园,从西洋复古风的窗格望出去,蓝色矢车菊热烈绽放,仿佛瞬间移步到了欧洲乡村。
路晓星下意识用手指比了个取景框,收回手却发现周昀正在看她。
“晓星喜欢摄影吗?”周昀问。
“哦,不是。”路晓星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倒是学过画画。花园这么美,很适合写生,就联想到了。”
周昀微笑:“那我们就坐那张桌子吧,不太晒,还能看到整个花园。”
他们在桌子两边坐下,点了饮品,周昀又执意加了一份甜点拼盘:“垫垫肚子。吃不下就打包带走。”
路晓星只好道谢。
却忽然忆起了从前,目光微凝,有些百感交集。
周昀:“怎么?”
路晓星笑:“Joker,这是你第二次请我喝东西。”
周昀挑眉:“第一次是……?”
“20XX年,三中运动会。”
“啊……那时候是你!”周昀吃惊地扶了下眼镜,“会画画的女生……我想起来了,你是‘路姐’!还有那个谁,什么雨来着……”
路晓星:“……赵思雨。”
赵思雨是个挺随和的姑娘,后来每次见到路晓星都会聊几句。路晓星记得,赵思雨和周昀是同班,赵思雨说他们还短暂当过同桌……这都不记得了?
路晓星至今也不太会掩饰情绪,周昀看懂她的诧异,苦笑了下:“其实今天约你,最主要的目的是道歉。”
“道歉?”
“嗯。很多事如果我当初多留心,或者早点想起来,你和宁晞之间的误会,也许能避免。真的对不起。”
路晓星正要说不是这样,周昀却摇头,继续道:“你一定认为我有点怪,或者是傲慢,又或是虚伪……高中时期,我和所有人相处的都不错,学校里有很多认识我的人,却连一个能称为朋友的都没有。”
“我当时的心态,不想交朋友,不想了解其他人,不想和任何人产生太深纠葛。因为不会走心,所以很多人、很多事转身就忘掉了。打个比方就是,虽然我们有过交集,但这段记忆和高中时很多记忆,都被我打包封锁起来了。”
周昀摘下眼镜,有些苦恼似的掐了掐眉心:“不知道能不能让你理解,我尽力解释一下吧。”
“说我那时过得很辛苦应该不为过。我妈的病像一把刀悬在头上,明知它总会落下,却不知哪天落下。而我是个容易跟自己较劲的人,我决定让她看到我能把任何事做好,不用她操心挂念,我就一定会做到。”
“这个目标对心理承受力的要求其实远超我的能力,日复一日,这里——”周昀指了指脑袋,“早就处在崩溃边缘了——这是之后才发现的,当时我并没意识到。”
“但可能是身体某种自救机制在起作用吧,我本能觉得,哪怕再多一个人靠近我,那段关系就会带来我无法承受的压力,消耗掉我仅剩的能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只有将内心封闭起来,麻木地应对一切,才能暂时维持住体系稳定。”
“所以,”周昀缓缓呷了一口咖啡,“没能更早认识你,实在是……当时的我也无能为力。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