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停在阿普尔比家门口,乔琳就拉着诺埃尔要下车。后者抗议道:“等一下,我还没付车钱!”她这才作罢,等着他把钱付了,又看着他慢悠悠地从车里钻出来。
“为什么你下车的时候慢得像个女孩?我穿着裙子比你都快!”乔琳冲他做了个鬼脸取笑道。
“因为你是个疯丫头!”诺埃尔轻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跟在乔琳身后,穿过阿普尔比家栅栏,看着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们穿过狭长的入室通道,路过厨房后进入了客厅。
“玛丽亚阿姨,晚上好!”他很是彬彬有礼地向乔琳的母亲打招呼,并且快速扫视了一眼客厅,没有发现乔琳父亲约瑟夫的踪迹,看来这位大忙人还没回家。
玛丽亚温柔地给了诺埃尔一个欢迎的拥抱,“好久不见,诺埃尔,我真想念你总是来这儿的日子。”
诺埃尔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作为一个有很多姨妈的男孩,他总是很享受像玛丽亚这样的女性长辈们的母性关怀。而且,玛丽亚不仅仅是个关心他的长辈,还是位权威人士——她总是让他想起他在小学时的绘画课老师,那可能是他这么多年上学期间唯一喜欢过的教师。
他柔声说:“我也很想念您。我只是……”
玛丽亚笑着说:“只是太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我从你妈妈那儿听说了,我真希望有天你可以邀请那个女孩——”
没等玛丽亚说完,乔琳就不在意地打断了她,“妈妈!我饿了!我能吃点饼干吗?我想诺埃尔肯定也饿了!求你了,妈妈!”
玛丽亚叹了口气,朝着诺埃尔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后者体谅地回应了一个笑容。他们都知道,当乔琳说她想要饼干的时候,她肯定会得到她的饼干。
“你的礼仪哪去了,阿普尔比小姐?”玛丽亚训斥道。即便如此,她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乔琳不在意地吐了下舌头,转身去问诺埃尔:“橙汁还是苹果汁?”
诺埃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这么乖?”
她夸张地做了个宫廷屈膝礼,搞怪地说:“先生,我们人在玛丽亚·阿普尔比太太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在诺埃尔爆发出大笑之前,乔琳从桌上抓了个橙子扔给了他。而诺埃尔则嗅着橙子的芳香,等到了乔琳拿来的苹果汁和玛丽亚端来的饼干。
虽然乔琳看得出来玛丽亚很想抓着诺埃尔聊聊他的近况,就像这条街上的任何长辈那样关心他的前途和婚姻问题,但是这一谈话在开始之前就已经被乔琳阻止了。她抽了一张餐巾纸,然后把饼干放进里面包起来,“妈妈,我跟诺埃尔要去阁楼玩一会儿。你可以先睡觉。对了,爸爸呢?”
“你爸爸走了,去伦敦了,今晚不回来。”玛丽亚皱着眉看着她的女儿像蝗虫一样把饼干一扫而空。
“又去伦敦了?”乔琳皱着眉,心不在焉地抱怨了一句。
“是有工作要做,事实上,明天我也要去伦敦。我们得谈谈明晚你要睡在哪里!”
乔琳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惊讶地看着玛丽亚说:“你也要走?你没告诉我,妈妈!那明天谁陪我去见多洛莉丝·戴呢?”
玛丽亚面带歉意地说:“抱歉,宝贝,只是事发突然,我必须去伦敦处理点工作,但我想,我可以找位朋友——”她的目光突然移到了诺埃尔的身上,“诺埃尔!你明天有空吗?”
诺埃尔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他明天确实是休息日。
“我知道明天是你宝贵的周末时间,”玛丽亚请求道,“你能陪乔去见一个摄影师吗?只是为了保证安全,不需要做别的。”
乔琳有点惊讶,但也没反对。诺埃尔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玛丽亚松了口气,笑着说:“诺埃尔,我保证我会补偿你的时间的,刚好我已经跟佩吉说好了,乔晚上去你家住。”
这个主意倒是不奇怪,这些年乔琳确实不是第一次跟佩吉分享床了,玛丽亚和约瑟夫在曼彻斯特能够托付孩子的人不多,佩吉在这个名单的第一位。
诺埃尔闻言笑了笑,耸了下肩说:“玛丽亚阿姨,没什么的,她反正总得找我出去玩。她有多粘人,你是知道的!”
玛丽亚笑了起来,而乔琳立刻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后她转头看向玛丽亚说:“妈妈,你和爸爸在伦敦没有什么麻烦吧?”
玛丽亚笑了,摸了摸女儿的胳膊说:“没什么,只是跟国家青年剧院的那个合作有点事要推进,还有些社交场合的事。”
乔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她见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就拿着食物和饮料,示意诺埃尔跟着她一起上楼。在她路过妈妈身旁时,后者轻声对她说:“把门开着。”
乔琳有点尴尬地点了下头,但还是不满地咕哝道:“我要打鼓,会很吵的。”
玛丽亚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等乔琳拉着诺埃尔一走进她在阁楼的小天地,她立刻就兴奋起来,转头对他说:“诺埃尔,我们来玩点什么吧!”
“什么?”诺埃尔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后来干脆躺了下去。
乔琳走到他身旁捡起了放在地板上的鼓棒,顺便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脚,“起来,懒虫!看完飞毯的演出,你难道不想玩点什么吗?”
诺埃尔笑眯眯地闭上了眼睛,带着醉意说道:“我只想睡觉。”
“那你得回家睡,这儿没有懒汉睡觉的地方!”乔琳坏笑着蹲下去,抬手捏住了他鼻子。
诺埃尔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把她按倒在自己胸前,边笑边用力搓了搓她的后脑勺,“你真是个小混蛋,是不是?”
乔琳笑着挣扎了两下,甩开了他的手,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跑到架子鼓后坐下,平复了两下呼吸后举起鼓棒飞快在军鼓上打个热身节奏。这一套咚咚哒哒下来,诺埃尔也无心继续在地板上躺着了,他爬了起来,到墙角边把墙上挂着的电吉他取了下来。
乔琳无聊地转着鼓棒,看他走到吉他音箱那儿插线连上吉他,忍不住笑了。
“你又笑什么?”诺埃尔一边摆弄吉他,一边朝她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说,“只是,哦天呐,我甚至都不觉得你对黛安有那么温柔,你触碰吉他的方式,你早晚有一天要跟它结婚。”
诺埃尔也忍不住笑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没法跟它……”他原本想说点粗话来着,可一想到跟他聊天的是妹妹而不是别的小伙子,又吞了回去。他转而说:“我应该叫这把吉他什么呢?”
乔琳抗议道:“喂!这是我的吉他!”
诺埃尔没理她,继续说:“她是红色的,我就叫她‘佩珀’。”
乔琳翻了个超大的白眼,“你真的很喜欢安吉·狄金森,对吧?她在《女警》里的角色就叫这个!你之前是不是特别迷恋她来着?”
诺埃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十几岁的时候吧。”
乔琳笑着摇摇头,“你真的对金发女郎有种恋物癖,不是吗?”
诺埃尔对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感到了不舒服,他皱着眉没回答这话,只是低头开始拨动了吉他弦。乔琳听着这陌生的乐声,忍不住丢掉了之前的话题,开始让自己音乐的本能带带动她的肢体。军鼓咚咚作响,底鼓震动着地板,踩镲在吉他声落地时利落地划过。他们甚至没有看向彼此,却已经在演奏时互相喊出了无言的词句。你能跟上我吗?你能走到多远?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好?没有事先安排和指挥,没有乐谱,节拍和弦乐自然而然地交织在一起,不甘示弱地相互追逐着,一同撞向墙面和地板,又撞入演奏者的耳鼓膜。
乔琳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诺埃尔,却发现他正在笑着看她。他的眼睛真的太蓝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刚刚错过了一个节拍。
这真不公平!她看着他嘴角的坏笑想着,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公平。诺埃尔笑得更开怀了,乔琳有点想生气,却又怎么都生不起气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漂亮,她喜欢他一笑起来时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像月牙似的模样。这一刻他那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都藏到月牙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