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休澜的表情,应该是觉得这个世界彻底疯了,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有病吧。”
“你确定你没说错,是故人不是仇人?”清休澜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落在一旁,尚未消失的锁链,道:“谁家故人会想杀了对方?”
应听声叹了口气,说道:“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因为他有病,疯魔了,神志不清吧。”
说着,他看向周围,道:“毕竟在这剑境中的,很可能只是一缕残念。再此蹉跎了几百年,暗无天日,空无一人,连说话都只有自己的回音相伴。谁来都很难不疯。”
听到这里,清休澜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转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问他:“但是他口中一直在喊‘尘缘’。”
清休澜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问道:“尘缘是我吗?”
“是曾经的你。”应听声答道,结果话音刚落,又立刻摇了摇头,很快地改了口,说:“不。应该说曾经是你。”
“现在的你,确确实实只是清休澜了。”
“曾经的我?”清休澜微微偏了偏头,叹道:“那应该是很久很久前的曾经吧。”
“是很久。”应听声点头,肯定道。
接着,他们一起沉默了下来,只剩地上被法阵压制住的黑雾还在孜孜不倦地试图将自己从金丝中挣扎出来。
“你杀了他吧,听声。”看着在地上挣扎着的黑雾,清休澜沉默两息,说道。
在应听声疑惑的目光下,清休澜只是摇了摇头,道:“既然是曾经的故友,那与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更何况,他也只是一缕残念罢了,他的愿望不会实现的。”
“与其让他一直被困在这里,不如给他个痛快的解脱。”
老实说,应听声早就想这么干了,所有困住清休澜的人或事应听声都想将其全部剿灭。
噩梦不要侵扰你,曾经不要困住你。
微风、阳光和露水,世间一切美好事物都应该为你作陪。
直至太阳升起,直至月亮落下。直至这个世界毁灭,直至时间的尽头。
分景剑似有所感,震颤起来。
接着,几缕淡金色灵力逐渐绕上分景剑的剑刃。
应听声抬手握住剑柄,手腕一转,轻轻松松用剑尖挑散了黑雾碎片。
在黑雾试图重新凝聚起来时,无数细如针的金丝立刻出现,将其分得更碎,就像空气中的粉尘一样。
轻轻一吹,便散去了。
百年执念,解脱不过瞬息。
“……”清休澜沉默地看着黑雾随风散去,再也没有出现,怔怔地轻声问应听声:“……就这样?”
“就这样。”应听声肯定道:“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清休澜尾音微微上挑,似是不可置信般道:“我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连道小小的执念都杀不掉,还被他反制?”
应听声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会呢?”
“可能是因为他对你的执念太重了吧。”应听声垂眸道:“所以才会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始终不愿离去。”
“那这执念可真够重的。”清休澜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是上辈子杀了他全家,还是这辈子横刀夺爱了?对我如此念念不忘。”
“谁知道呢?”应听声漫不经心地说道:“也许是百年过去,只剩他自己还困在那段恣意的少年时光中,走不出来吧。”
“好了,他的过去与我无关。”清休澜对“谁辜负谁”,“谁对不起谁”这样的陈年往事不感兴趣,叹了口气,看着周围说道:“我们还是想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还没有找到。”应听声皱眉,说道。
他这话没有说全,但清休澜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还没有找到。
“先不说究竟在不在这剑境。”清休澜指了指周围无边无际浓郁且相同的黑暗,说道:“这里都不知道有多大,我们连个地图都没有,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应听声向来反驳不过三句,于是他便点了点头,脑中已经在思考别的解决方法,口中却道:“好,我带你出去。”
清休澜挑眉问他:“你找到出去的路了?”
应听声摇了摇头,一转手中分景,道:“不用那么麻烦。这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道幻境罢了。”
话音刚落,一道更为璀璨的金色灵力充斥在分景剑剑刃上,却没有直接将清休澜那道淡金色灵力掩盖,反而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裹在内。
一深一浅两道金色,交辉相映。
“幻境而已,碎了就好了。”
应听声抬手挥出一剑,动作快到连清休澜都没有看清,分景便已重回鞘中。
只一剑而已。
周围安静了一瞬,下一秒,玻璃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应听声面色不变,在二人周围罩上一层结界,随后伸手揽住清休澜的腰。
周围开始剧烈震颤起来,不断有浓郁的黑色碎片从上空坠落,又砸进黑暗中。
就像被敲碎的蛋壳一样,黑色碎片从空中掉落之后,头顶便不断有光渗透进来。
有的碎片直直地砸在了结界上,然后被纹丝不动的结界弹开,结界中的两人神色自如,稳如泰山。
从应听声出剑到现在,不过几息之间。
周围晃动愈发明显,整个幻境摇摇欲坠。
应听声看了一眼头顶,随后快速低声对身旁的清休澜道:“走。”
清休澜点了下头,随后就被应听声带着往上飞去,从头顶已经被破开的“蛋壳”中飞了出去。
一剑,破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