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清休澜没回答,反倒是看向了沉默许久的应听声。
凉倾的视线也跟着清休澜一起移到了应听声身上。
突然被注视的应听声:“……”
他咳了一声,这才回神,道:“越快越好,我已写信告知沈前辈。”
清休澜点了点头,转身对凉倾说道:“一会就走。”
应听声:“??”这也太快了吧。
凉倾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应听声口中的“越快越好”在清休澜口中就变成了“一会”。
她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文书——都是些琐事,她从姐姐和母后桌上顺的,犹豫着。
“不用送,回天机宗的路我还是记得的,别担心。”清休澜就像看出了凉倾的为难,懒懒道:“再说——就算真迷路了,这不还有听声么。”
“……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要是没有应听声跟着,你说一句‘不用送’我就不送了吧。”凉倾诧异道:“你难道这么快就把‘从中原迷路迷到弥勒国’这事儿忘了?——我连弥勒国都没听过,亏你能找着。”
清休澜:“……这点芝麻绿豆点大的陈年旧事就不用提了。”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宛若春风拂柳般。
清休澜转头看去,入目便是应听声眸中与嘴角边尚未消散的温柔笑意。
他默默松了口气。
当个倒霉师尊还得哄倒霉孩子——沈灵怎么没和自己提呢?
哦,对。
许寄忱做任何事心里都有数,沈灵很少管他——基本都安慰自己说“寄忱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估计许寄忱放把火把和生阁烧了,沈灵都能解释成“住了这么久了,正好重修一番”。
清休澜不着调地想道。
但估计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可能连理由都懒得找,一个房子而已。
孩子想烧就烧呗,反正房子有的是。
——但如果这房子是雪霁阁的话……那应听声是绝对舍不得烧的。
多乖。
——
和来时一样,离开时,二人也是坐马车离开的。
凉倾最终还是被公务绊住了脚,有心无力,没来送他们。
——而清休澜没想到这滴鲛人泪会这么不安稳。
他这才发现兰芙塔有多强大——刚一离开鲛人海,清休澜就一个踉跄,突然脱了力,就像突然被戴上一条沉重的锁链一样。
好在还在海里,应听声立刻扶住了他,没说话,只是在送清休澜上马车坐着前都没再松开手。
而消失了几天的咳喘也不请自来,连清休澜自己都被时不时来一下的轻咳咳烦了,半靠在软枕上,一脸生无可恋。
应听声则是尽力维持着冷静的表情——他也做不了什么,喝药也只是徒增清休澜的痛苦,并不会有丝毫缓解。
看到清休澜半垂着眸缓慢地微张着嘴呼吸时,应听声承认——他有些后悔了。
他突然觉得,让清休澜留在鲛人海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总好过他明明在清休澜身边,却帮不上一点忙要好的多得多。
“别这样。”清休澜突然开口,声音微哑。
他轻轻拍了拍应听声的手,道:“你这副表情……像刚成婚,第二天夫人就死了一样。”
应听声:“……”非得这么比喻吗。
但他此时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清休澜的话——他自己都快崩了。
于是应听声伸手握住了清休澜的手,随后低下头,将清休澜的手捧到了自己额前——就像是在祈祷着什么一样。
“沈灵没和你说过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的。”清休澜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只是单纯没力气,声音很轻,尾音几乎已经散在空中:“……我不会死的,只是会暂时失去这具身体罢了。”
“暂时。”应听声重复道,抬起眸,眸中情绪难掩:“是多久?”
清休澜沉默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
这得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下一滴鲛人泪,和下一块若木了。
不知道魂魄散在天地中久了,会不会直接化作山川河海、世间万物。
清休澜漫无边际地想道,轻轻地看着应听声。
怎么总是在让他等我呢。
“很辛苦吧。”清休澜突然开口,看着应听声眸中自己浅浅的倒影,道:“等待。”
“……”应听声抬眸看向清休澜,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静静地看了清休澜几息,轻声答道。
“师尊不要离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