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听声没回答,也没放开清休澜。他抱得不是很紧,极尽克制。
只要清休澜一推,他就会松手。
但清休澜没有,他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顺着夜色低声提示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秋华临的尸体过了这么久才被人发现?”
应听声突然睁眼,茅塞顿开。
为什么没人发现死在兰芙塔中的秋华临?
——因为鲛人天然对兰芙塔有种与生俱来的敬意,不会伸手去翻动这层层叠叠的兰芙塔。
而兰芙塔又会掩盖气味,延缓尸体腐烂。
“……他们确实是在秋华临窗下那条小道上见面谈话的,秋华临就是在那儿被捅了一刀。”应听声突然明白了事情经过,涩声道。
“而秋华临不但没有反抗,还夺走了行凶者的刀,让他快走。”见应听声明白过来,清休澜也就顺其自然地接了下去:“秋华临一路躲藏,来到了中心花园,自己给自己补上了几刀,然后在兰芙塔中沉睡。”
“但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清休澜轻轻放开了应听声,俯身从河床上拾起了一片淡蓝色的兰芙塔花瓣,花瓣缓缓消散在他的指尖,又消失不见。
“第一,秋华临自己就是药师,而且他的宫殿就在旁边,他完全有机会有时间拯救自己,但他没有,为什么。”清休澜之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始终不得解。
“第二。”清休澜伸出右手两指,比了个“二”,接着问道:“刀呢。”
秋华临用刀捅伤了自己,想要浑水摸鱼,为了保证刀痕一样,他用的肯定就是行凶者带来的刀。
但在中心花园中,他们并没有发现这样一把刀。
——总不能是刀自己长脚跑了吧。
唯一的解释,有人拿走了刀。可能是行凶者,也可能是别人。
“好了,别想了。”看着应听声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带入了沉思,清休澜便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随口道:“我饿了。用膳吧。”
应听声:“……”
应听声哭笑不得,道:“已经过了晚膳点了,随便吃点清淡的吧,明天早点吃早膳就是了。”
清休澜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往宫殿游去——凉倾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们安排了个只有一张床的宫殿。
说是“来客太多,反正你俩平时不也一起睡么,凑合下啦”——清休澜听完表情复杂。
“师尊想喝粥还是吃面?”应听声这两年在外游历,修得一手好厨艺,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连清休澜都自愧不如——清休澜下不得厨房。
“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有的,不吃。”
“……”
“我开玩笑的,师尊。”应听声笑了笑,道:“藕粉好吗?”
清休澜用指节一敲应听声的额角,咬牙切齿地笑道:“……你现在都会拿我寻消遣了?”
“冤枉。”应听声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一点不像被冤枉的样子,眸中笑意未散:“师尊原谅我,好不好?”
清休澜简直拿他没辙,说舍不得说,打舍不得打,稍微教训一下就“师尊冤枉”,“师尊别气”地喊,喊得清休澜一点脾气没有。
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捡回来的人呢。
清休澜无奈想道。
只能认栽了。
——
转机出现在第二天。
清休澜吃完早膳在院里消食,转头就瞟到了在书房看若烟今早送来的文书的应听声,觉得有点不对。
他游到了应听声书桌前的窗边,半倚着窗棂喊了他一声:“听声。”
“嗯?”应听声自然地应了一声,头都没抬,眼睛跟黏在了字上一样。
见清休澜喊了他一声就没了动静,应听声这才抬起头,一愣。
窗棂是圆形的,中间刚好能坐下一个人。
清休澜就这样逆着阳光,坐在窗棂上垂眸看他。
不知是不是应听声的错觉,他总觉得清休澜的黑眸被阳光染上了一抹金色,和他的尾巴一样,微微发亮。
清休澜那条淡金色的鱼尾就该沐浴在阳光下,温柔得让应听声移不开视线。
清休澜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撩至耳后,应听声这才发现——他在左耳上戴了一枚金色圆形长流苏的耳坠,微微摇晃着。
“我干什么呢?”清休澜尾音轻轻落下来,问道。
应听声的眼睛几乎要被那耳坠的光晃得映上一抹亮色,他一时之间就像脑子被灌满了水一样,转不动,整个人朦朦胧胧的,连清休澜的声音都略显模糊。
“……什么?”他怔怔问了一句。
清休澜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抬手甩了个结界,日光瞬间被掩盖,清休澜的眼睛和尾巴一起暗了下来,就连那枚耳坠也沉寂在黑暗中。
清休澜伸手点了点应听声手中的文书,道:“活儿全让你干了,我干什么呢?”
应听声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笑笑,理了理手中的文书,随口答道:“师尊不如想想午膳吃什么吧。想完了午膳可以想晚膳,还有明天的早……错了,师尊!”
应听声话刚说一半,一道灵力便飞速袭来,直接轰碎了窗棂。应听声再躲慢一点就能被轰个正着——但就算应听声没躲开,清休澜肯定也会自己将灵力散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