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休澜将剑尖指向席梵的喉咙,垂眸问道:“你有遗言?”
“有的。有的。”席梵靠着墙,坐在地上,身周皆是雪丝,他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指尖立刻被割开一道几乎见骨的口子,道:“你这雪丝……真霸道啊。”
“这就是你死前想说的?”清休澜抬手,剑尖往上,挑起了席梵的下巴,他仔细观察着席梵的眼睛,道:“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可惜了。”
“当然漂亮,就像大海一样,对吧?”席梵缓缓眨了眨眼,狡黠道:“——你可以在我死后把它剜下来收藏,我很乐意。”
“想什么呢。”清休澜微微俯身,一双金眸带着怜悯,他手腕轻抬,剑尖停在席梵眼眸前,再往前一分,便能直接刺穿他的眼睛,“我说的,是你这只黑眸——你那漂亮的蓝眼睛里全是虚伪与算计,自己没发觉么?”
席梵沉默下来,良久,缓缓说道:“‘谎言流淌在我的血脉中’……知道吗,刚才给你讲的那个关于‘五非族’的故事,有个地方我说了谎——”
一只蝴蝶猛地窜出,清休澜立刻收剑回挑,将那蝴蝶斩成了两半。
而席梵则趁此机会强行从雪丝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逃之夭夭。
“……”清休澜手腕一转收了剑,回头看向一片狼藉的大殿,以及站在中间的应听声。
应听声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眸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随后提步朝他走来。
清休澜又将视线移到面色难看的云歆身上,开口道:“事到如今,不必再议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应听声看着云歆轻叹一声,跟上了清休澜的步伐。
——
回宗路上,应听声出奇地沉默,清休澜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以往这个时候,应听声都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点什么。
比如自己的疑惑,自己的想法,或者是晚饭吃什么。
应听声也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太过反常,勉强笑了笑,开口问道:“那……师尊。席梵哪句话说了谎呢。”
这个问题应听声不该不知道答案,可见他今天是真的心不在焉。
清休澜看着他沉默两息,还是回答道:“他说了两句谎话。”
“第一,‘席梵’这个名字的解释应该不是他说的‘希望与曙光’。至于五非族如何定义,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清休澜看向将落的太阳,说道:“就是那句‘因为血脉不纯所以不受影响’。”
“就算他从凌月剑宗逃走,也活不久的。”清休澜轻轻落在雪霁阁的庭院中,说道:“毕竟那只为他争得一线生机的蝴蝶,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清休澜突然停了下来,应听声没注意,差点撞上他。
“从凌月剑宗出来前你就神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应听声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笑着的样子,眼中却并不平静,他笑道:“……真的没怎么,我……”
“别逼我用言灵。”清休澜淡淡道。
“……是那把剑,师尊。”最终,应听声开口道。
逼得清休澜用上言灵的话,还不如应听声自己说。
“分景?”清休澜抬手,扰得应听声心绪纷乱的那把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原来这把剑叫做分景。
应听声看着它,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看见应听声确认,清休澜反倒笑了。
他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封已经写好封上的信来,递给了应听声,说道:“去看看沈灵回来没,把信给他。要是他还没回来,就插在他书桌旁那颗发财树盆栽里。”
应听声默默点了点头,听清休澜接着说道:“……送完后来扶月台找我。”
看应听声点头应下后,清休澜这才转身离开。
送一封信。这对应听声来说算不上什么任务,顺手的事。
但去往和生阁的路上,应听声依旧没将心中烦乱的线理出个头来。
应听声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把剑——那把名为“分景”的剑。
……就是这把剑穿透了他父母的胸腔,让他踏上七年四处流浪,摸爬滚打的生活。
这居然是……清休澜的佩剑。
应听声的眉心蹙起,内心中分出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告诉他,就是清休澜杀了你的父母,他是你的仇人。
另一个小人又告诉他,此事或许有隐情,你了解清休澜,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两个小人在应听声的内心中打得不可开交,激起一阵又一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