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珵眼睫颤动,飘远的思绪回笼,眨了眨带有湿意的眼睛,大梦初醒般望着远方,金乌西沉,大地染成浓艳金黄,“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只跟萧允说了出门两个时辰,看着天色,早就超过时间了,他该回去了。
“一起吧。”岑溪也起来,弯腰拍掉粘在衣服上的杂草灰尘,一抬头就看到殷珵早就起来,还规矩的站在两个墓碑前恭敬弯腰行了一礼,直起身,眼里似乎闪过万千情绪,可仔细一瞧,却如一汪平静湖水,他轻声道:“爹,娘,我走了。”
旁边的岑溪莫名觉得殷珵这句话说得格外沉重,他也跟着虚虚一礼,不过没殷珵那般严肃。
两人转身下山时,他们身后平地起风,卷起无边落木,吹向远方。
岑溪还有事,殷珵和他在城门口分开了,回家的路上,殷珵走的很慢,亦步亦趋把街道两边的景色尽收眼底。
商贩百姓见到他没多大抵触,就是眼神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他们想不清楚,怎么一个从性子不好,对修仙厌恶至极的人出了趟门就性情大变了,还把人带回家里来。
好奇归好奇,但晏秋沉云安小霸王之名由来已久,是经过云安城百姓亲口验证的,就算他们好奇,但没人敢上去问,省的又哪里说的不对,被他怼到无言以对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要是他直接发疯动手打人,那可怎么办?
殷珵周身萦绕着淡淡酒香,眼眶微微泛红,不过不靠近些仔细看看不出,殷珵就像笼罩着结界,他所到之处五步内没人靠近。
倒也清净。
到家时,萧允竟不在。殷珵倚在月洞门,低垂着眉眼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被风慢慢卷起,扬了一会儿倏然坠落,而风远去,留下那片曾被卷起,却终究还是留在原地的落叶。
他歪头靠在月洞门上,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靠着门框扭动身体转了个身,脑袋轻轻撞了两下靠着的门框,肩膀起伏了一下,站直身体就往里面走。
就在他跨进屋子门一脚时,身后突然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殷珵闻声下意识转过身,看见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几坛子黑陶酒坛的萧允,眉心舒展开,嘴角上扬就着这个姿势斜靠在门框 ,“你...你这是去买吃食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自恋在心里的认为萧允是中专门给他买的,萧允这人六百多年前一起历练时就已辟谷,早已摈弃口腹之欲,一直以来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只有他。
“下来。”萧允看着台阶之上的人,轻声道。
殷珵不语,用行动回答他,三两步跳下台阶站在他面前,“下次出门叫上我,云安城我比你熟。”
“好。”萧允看着眼前说话别扭地低头不敢看他的人。
院子里有石桌,太阳也落山了,两人相对而坐,四个用绳子牵连着的黑陶酒坛放在殷珵面前,萧允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几碟菜肴,有荤有素还有点心。
殷珵看着被一一摆在桌上的菜怔愣半晌,这些菜是按照他的口味买的,他不喜甜食,连点心都是酸甜口的山楂糕。
萧允居然知道他的口味。他记得以前历练时总是他和甫琅拉着他们下馆子,很多时候萧允都是静静坐着,顶多喝口茶,说是一起下馆子,其实动筷的只有他们仨,萧允总是无言坐着,目光总会看向窗外。
有那么瞬间,殷珵忽然觉得眼眶酸涩,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萧允好像一直都这样,话少又沉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让他自己猜,真的很讨厌。
殷珵看着摆弄菜品的人,鼻翼颤动,就在萧允抬头给他布筷时殷珵猛然低下头,在萧允的角度来看,殷珵是在低头看着桌上所置之物。
殷珵接过,嗡着声说了句,“谢谢。”
须臾后,殷珵发狠咬了一口嘴里的软肉,强行抽离出情绪,握紧手中筷子抬起头,萧允并未发觉异常,他知道殷珵可能哭过,刚刚他就瞧见这人虽然笑着,但眼眶微红,身上还有酒味。
他刚刚喝酒了。
殷珵看着萧允空空的手,“你不一起吃点吗?”
萧允淡淡摇头,“我早已辟谷,你吃吧。”
果然,又是这样,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萧允虽和他同坐一桌,但从不动筷。
殷珵食之无味,不过还是夹菜往嘴里塞,或许是因为肚子真的饿了,到了后面居然觉得这些菜无比美味,胃口大开,桌上的菜被他吃的七七八八,放下筷子,他往嘴里丢了块点心解腻。
他本身口味就比较重,山楂糕在饭后吃最合适不过。
吃饱喝足,殷珵盯上了那几坛酒,今日他已经喝过三坛了,但现在看到,他嘴又馋了。
伸手抓过一坛撕开红封,酒香扑面而来,殷珵抓起坛子朝萧允扬了扬,酒水被晃出来洒在手上,顺着流到桌面上,殷珵一抬下巴,嘴角眉眼含笑,明媚张扬,“喝吗?”
萧允本意是要拒绝的,但看到殷珵的样子,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来,顺着他的话点头。
殷珵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不过反应很快,朝着房内抬手,屋内飞出一个杯子稳稳当当落在他手上,给他斟了满杯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