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心思索了下,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东西名叫乌阴石,我在家中确实见过。”
沉风铭闻她此言,目中露出新奇,声音温润好听地问:“丛小姐能同在下讲一讲吗?”
丛心最抵抗不住的就是他这样的目光与神情,整个人都被面前的男人映得心神荡漾,她面颊泛红地点了点头,由不得做过多思考便开口讲了出来:“我也是因沉公子提起才想起此物,约是近十年的事了…”她捻指掐算了下时间,而后道:“家父有段时日一直在与这种乌石打交道,想来,正是他当年去往媵都左右的时候。”
她伸手捏起眼前这颗深黑的石头,用指尖滚动了几下,随后抬头看向沉风铭,说:“只是这一块实在太小了,使得我适才都未能即刻联想起来。”她一边说一边又把石头放回到桌面上,“我在家中所见的乌阴石皆有人等身之巨,其中最为上乘的一块被家父令人雕刻成了佛祖之像,而今被摆到了书房中。”
“等身之巨?”岳黎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要知以当今之价估算,沉风铭得来的这一块就足以装满两箱车榘的白银。若为等身的巨石,何不一块就能买下半座媵都?
丛心把视线从沉风铭身上移向岳黎,对他点了点头:“是,当真是等身之巨,有几块或许还要更大一些。”她确认道,说完这句又看回沉风铭:“方才听沉公子说此物珍稀异常,不过我在家中光是见过的也应有几十块,好似也并非是那么稀罕的物件才是。”
这话讲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抓紧补道:“沉公子若是喜欢,我向家父要来一些赠你可好?”
沉风铭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这颗黑色石头,半晌应了下来:“在下对此物的确很是喜欢,只是哪有向女子讨要好物的君子。在下还望有朝一日能亲自拜访丛大人,不知丛小姐可愿帮在下作为引荐?”
这个忙丛心简直求之不得,她连连点头,双眼都发着亮地答应道:“这是当然,沉公子若是想到丛府,我随时都能与父亲相说。”
她高兴得唇角都藏不住地弯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丛骓现已去到了媵都,于是有些失落得垂下柳眉,颔首细声说:“只是家父如今正在皇城外办事,皇上圣旨一下不知何时才能回,沉公子在大尚可需再留些时日了。”
沉风铭收起纸扇,缓道:“不急,在下目前倒还未有回去的打算。”
这个答案让丛心把心又放了回去,她双手捧起茶盏轻品了一口,温热的清香味在口中扩散。这家民间茶馆里的清茶自是比不上丛家沏的那些名贵茶叶,但能同沉风铭共品同一壶茶,平凡的茶水在她的口中也化作了醇美的甘甜。
沉风铭待她喝完后继续问道:“丛小姐可知丛大人得来这些乌阴石是作何用吗?”
丛心放下盏,侧头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家父曾将一些乌阴石走过商贸,也送过些人。那段时间这些石头在大尚国的官员间很是流通,同时好像也与邻国有所往来,”她琢磨着,探身向前离沉风铭更近了些,底下声音问:“沉公子从未在襄国见到过吗?”
沉风铭摇首答了声“无”。
这回答当然是在骗丛心,若他真没见过,便也想不到以这价值连城的石头来套丛骓的马脚了。
岳黎在一旁听着,现下是全然理清楚当年丛骓所做之事。
他默默紧咬后牙极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的面色露出任何破绽。
原来丛骓何以在杀了他的父亲后步步高升,其中除了投靠李氏、在媵都为他们迫害百姓、以洪灾谋求利益外,更是因他擅自揽下了媵都的乌阴石,以此倒卖获取极大利润。
丛二小姐说她在丛家见过那么多巨型乌阴石,感觉不出沉风铭所述的那么稀有,这倒应是正常,毕竟媵都全部的乌阴石应该都被丛骓搬回到自己的家中了。
他略一蹙眉,思索着李党与丛骓间所有的联系。
若说如此多的乌阴石堪比金山,太后国舅又怎会对此全然不知?
他们不过是默许了丛骓在中捞利,给予他足够的好处从而达成站到同一根绳上。
半晌,他捏起杯盏,在手中紧紧地握着。
……这群人当真似毒瘤腐蚀,正如这极黑的乌阴石,已是半点光亮都照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