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倒没怪罪她,手上又摸了把玉如意,让她继续拿梳子一下下鬓着头,同她讲道:“他是在向哀家示威呢,以此来告诉哀家,哪怕哀家与湘容联手害他,他依旧能稳定如山,专宠后宫。”
岑儿边伺候边这么听着,见太后愿意和她多说些,就顺着言道:“太后睿智,可就凭他也配?奴婢只是担心,皇后为何要扔了箱盒改用锦囊来把东西送给您,这其中若是有诈……”
太后闭上眼,感受着鬓发与揉按的力道,“你啊…”她呼了口气,红唇一启:“好歹在宫里陪哀家呆了这么些年,还看不出宫里对用字的忌讳么。”她边说着边把胳膊一伸,拿到锦囊在手中磨了两下,道:“箱盒,箱同湘,湘容的湘。景玉甯阿,到底是没从大婚夜的屈辱里走出来,有些东西同音不同字的,忌讳着呢。”
岑儿这回听明白了,刚点了点头准备答话,就又听太后说了一句:“只是他也未免太小看熵儿对湘容的感情了,还是年轻啊。”
这句话倒是又让岑儿有些不懂了,她歪下头想着太后的意思。
而今赫连熵为了维护景玉甯是如何待的湘容,她们这些人也都是看着的,所有人都觉得湘贵妃算是完了,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她与皇后之间都没有什么可比的。现下皇上眼睛里只装得下皇后,又怎还会看得上她?
她打量着太后,而后轻声问道:“太后是说,皇上其实比起皇后,还是更爱湘贵妃吗?”
太后动了下护甲里的手指,只道:“哀家虽不知这两个人他究竟更爱哪个多些,但哀家看得出,稚子时的心动是熵儿最割舍不下的一段情,他对湘容纵使一时气恼,也不会真就此彻底厌弃了她。”
岑儿这回听明白了,赞道:“太后真是英明,若说这天下间最了解皇上之人,莫属于您了。”
她为太后理完了头,走至正面蹲下身,太后把玉如意往上挪了挪,让她开始捶起腿,便听她细声问:“太后的意思是不是湘贵妃还有复宠之可能,所以您会继续与她合作?”
太后却摇了摇首:“你又错了。”她缓缓睁开眼蹙起柳眉,有些嫌弃地道:“湘容太过蠢笨,这一次就差点害得哀家也跟着搭了进去,往后哀家还怎会与她合作?”
她凤眼里凶狠凌砾,用沿桌的手撑起下颚,阴森道:“如今是时候把她给撤了,她也好,景玉甯也好,只要这后宫还在哀家手里,他们谁敢算计哀家,就谁也别想好过。”
岑儿听着这话,随之也弯起狡黠一笑,手上给太后捶按的力道不减:“太后见识卓越,就算那景玉甯再怎么狡猾,也不过是只小狐狸罢了,他们又哪里会是您的对手。”
太后稍稍扬起下颚,手肘垫琉璃丝线的软枕之上,她又慢慢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抚着玉如意,鼻息轻轻地呼吸着。
福禄宫繁花似锦高大奢靡,从正殿的大门看去,太后正闭目养在宽厚的躺椅上,洁白的玉如意似是发着微弱的光,犹如一幅西域的油画,高贵中不甚寂寥。
……
“娘娘,福禄宫开始有动作了。”陆齐上前弯下身对景玉甯低声禀报道。
景玉甯这时正在政华殿的寝宫里作着画,闻言收笔抬起头,转向陆齐:“说。”
陆齐一拢拂尘,回道:“是娘娘,奴才得知福禄宫方才传人去了趟霜月宫,湘贵妃如今被禁足,她们是悄悄去的,”陆齐用指头摆了个数,说:“只是那些个去到霜月宫的宫人里,有几个是坤明宫中伺候娘娘您的人。”
景玉甯登下便知晓太后接下了此局,他笑了下,口气似带着些调侃道:“坤明宫里湘贵妃的人是清了,留下的可不是太后的人了么。”
听他说到湘贵妃的人时,陆齐绷紧唇把头不自在地稍微低了下,景玉甯淡淡地往他这儿瞧了一眼,而后把笔放进笔洗里涮几下,直到笔上的颜色已干净了,又把笔拿了出来。
“走吧,”他直起身,把画笔放到笔架之上摆好,对陆齐说道:“今日皇上出宫不在,你随本宫去趟霜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