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就将烫杯温壶都陆续做完。
随后洗好茶,为景玉甯斟上一盏,递到景玉甯手中,道:“来,尝尝。”
“谢陛下,”景玉甯双手捧着茶盏到唇前,第一口轻品茶温,第二口品浓郁茶香。
茶水入口微苦,随即香馨醇厚气势滂沱,犹如帝王龙袖一挥间气吞山河。
“陛下手艺精湛,臣自叹不如。”景玉甯由衷赞道。
赫连熵露出一笑,冷俊的脸上被这抹笑意英隽到晃人。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承蒙皇后赞赏,朕喜不自胜。”
两个人相对而饮,金瓜贡茶的香气徐徐冲淡了屋中原有的药味。
斑驳的阳光照在景玉甯在薄毯内的双腿上,赫连熵随着光线看去,随后深眸暗淡了一瞬。
半晌,他放下茶盏沉声道:“若知如此,朕昨日一定拦着不让你去见母后。”
景玉甯摇了摇头,双手捧着茶盏放于双腿之上:“臣要是不见,只怕事情会更糟。”
赫连熵声音清冷:“她是朕的母后,该做到何种程度,朕心中有数。”
“陛下自是有数,但太后未必能知晓陛下的苦心。况且事既做出,也莫需再想回旋的余地。”景玉甯道。
“皇后此言说得是,事情既已做了,只能一步步往下走。朕的确别无选择,”赫连熵看着景玉甯,欣慰道:“好在现在有了你。”
景玉甯的态度依旧谦逊:“臣能力尚有不足,只能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
“你有此心足矣。”说完他眼神认真地看向景玉甯,问他:“你昨日,与母后是如何说的?”
景玉甯如实回答:“看太后实在气愤,臣答应她,会尽力为李大人与萧大人之子求情一试。”
赫连熵挑眉问:“如何求情?”
他有些好奇,国宴这一出是景玉甯想出来,在自己与景怀桑的里应外合下也已见了效,难道现下又改变了主意?
景玉甯点头:“臣想求陛下,手下留情,”他道:“凡事忌于做绝,也该给人留条活路。”
“皇后以为朕该如何手下留情。”赫连熵试探性地问他。
景玉甯低下头:“臣不敢妄言。”
“你说,朕先听着。”
“那臣谢陛下恩准,”景玉甯颔首道:“陛下,臣以为国武库典守的两个人若都被派至边疆,会使朋党对陛下更为不利。
臣知陛下有意收回国武库的掌权,但眼下并不是时候。
那里的人与陛下若不在同一心上,就算陛下派出可信之人前去管辖,只怕也是捉襟见肘,难见实效。”
赫连熵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颇具性感,他沉下声问道:“那皇后以为朕该如何做?”
景玉甯坐起身想下地行礼,被赫连熵拦了回去:“这样说就好,别动换了。”
“谢陛下,”景玉甯放下茶盏,说道:“臣想请求您收回一个名额,只发派国武库典守中的一人前往边疆。”
赫连熵闻言琢磨了一下:
“萧昂泽是国相最看重的儿子,李俄是朕的表兄,皇后认为该让谁去?”
景玉甯摇了摇头,似有深意地答:
“派谁去就让他们自己取舍,皇上只管下达旨意,至于二人中谁去与谁不去,就是他们的事了。”
赫连熵听后笑了,这下明白过来景玉甯藏于言中又是一计,不禁赞道:“皇后为朕下了一局好棋。”
想起几日前景玉甯下轿时对他说的话,他恍然悟道:“你在国宴前与朕说‘以同利为朋者,利尽而交疏。’原来是用在这个地方。”
景玉甯低头含蓄一笑,不作言语。
赫连熵已经了然,当时国宴上景玉甯表面以珀斯国兵器展开此举,看似瞩目实则只是为下一步棋做了准备,真正的重点在于现下的计策。
其实他们二人也知道,这样露骨的离间计任谁人都能看得明白。
可人性就是这样,困境已然摆在眼下,就算什么都看得明白,却也不得不陷进局中。
退而无可退,进而同党交疏。
景玉甯此手可谓既狠又巧,太后一党实力庞大,就算发配了两位典守对其势力而言也不过是不痛不痒。
正如他方才所说,若真是这么做了,也只会遭来他们的忌恨,使皇权更为不稳。
但李群与箫越二人要是对彼此怀了异心,这对太后一党才是沉重的一击。
赫连熵是着实有些佩服景玉甯的心计。
他拿过景玉甯手中余温刚过的茶盏,又斟上一壶新的放在他掌心。
眼前的美人恬静温婉,含蓄中带着腼腆笑意,接过茶盏时恭敬地轻声言谢。
赫连熵的心口不知觉间越跳越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景玉甯这样的人。
明明危险却又愈发迷人,引得他想一再探寻,同彼此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