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熵轻轻朝前一挥手,林英便拿着几张图纸捧上来交给大监,再由大监呈到赫连熵的手中。
他拿起成叠的画纸按顺序翻阅着看,边读边说道:“朕记得母后当年封萧爱卿的儿子萧昂泽为国武库典守时曾在懿旨上写过萧氏长子精于奇门、六壬与太乙,行军布阵七十二局皆不在话下,可谓大尚国术数英才。”
说话时他稍抬眼皮打量一下脸色逐渐怪异的萧越,随后露出带有称赞之意的一笑,又睨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李群说道:
“李爱卿的幺子更不必说,皇城中的风云人物,母后曾称赞李俄所撰兵书堪为大尚国册,虽是纸上谈兵,但构想与剖析之见解颇深,朕也曾读过,写得确实不错。”
萧越叩首急道:“皇上,老臣的儿子久不出世,实在担不起大任啊!”
他如何算计也没能想到赫连熵居然会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长子身上。
萧昂泽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早年前就有意让其子承父业,怎可被派到边疆那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去?
赫连熵坐在殿台龙椅之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这样的推辞不置可否。
“皇上,李俄是老臣老来得子,打小就被老臣宠着惯着,他虽有点笔上功夫可真要论起实刀实枪,那还是相差甚远,恐有负皇上所望。”李群也即刻说道。
他额间在赫连熵话语落下时便冒出了汗,心悬上胸口。
太后懿旨所写不过是为让李、萧两家能名正言顺接管大尚国武器库的噱头,哪有什么真东西在。
萧越的儿子或许还能在相府的教导下会点皮毛,但李群却知自己的儿子李俄纯粹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心思全都在逛窑子斗花鸟蛐蛐儿上。
作为李家幺子,李家上下对他都宠得很,于是李群这才找太后商量,决定让他管辖武器库。反正那些琐碎的事都由底下的人与萧昂策去办了,干脆就让他挂个名号坐享其成。
李群看向赫连熵的眼神很是复杂,带着顾虑与怨愤。在他看来,先抛去萧家人不说,他李家可是太后的娘家人,他儿子李俄不仅是太后的侄儿,更是赫连熵的表兄。
出塞边关领兵打仗,这有去无回的事哪能真算计到自家人头上?
于是李群想了下说道:“皇上,李俄您也是见过的,除夕时太后说过他身子不好,还嘱咐老臣要好生在李家调理着,这出征……老臣只怕他会成为大军的拖累啊。”
他话音刚落,景怀桑就笑着接过话茬:“二位大人是对自己的儿子毫无信心,还是爱子之心操之过切?”
他站起身走到景玉甯跟前,与儿子相对颔首后又转眼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萧越与李群,状似劝慰地弯下身,对他们说道:
“二位大人,咱们这些朝廷命官所教小辈当中就数你们两家的孩子最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得太后青睐辅以大权,可见这些孩子也是有着雄心抱负的。”
景怀桑瞥了一眼在旁的沈崇元,接着道:“更何况我大尚国的男儿各个都是说上就能上战杀敌的热血豪杰。你们且放下自己身为人父的顾虑,先问问孩子,他们可愿在自己正当盛年时报效大尚、为大尚国的土地立下汗马功劳,以守护边疆黎民为己任?”
此言一出,萧越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景怀桑,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即刻就碎尸万段。
景怀桑则还是一副关心劝诫的模样,笑眯眯的眼眸中暗藏着毒刃。
殿内所有人都听得出景怀桑所说的这些话有多阴险。
他把本来还能与赫连熵周旋的问题直接上升到了爱国情怀之上,使得萧越与李群再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一旦他们执意拒绝,那听在皇上耳朵里就成了爱与不爱国家的思想问题,这样一来他们的罪名可就大了。
赫连熵暗自嗤笑一声,心里对景怀桑摇了摇头。此人当真是老奸巨猾,他的两个儿子倒是安全得很,一个皇城赫赫有名的定安大将军,另一个则成了大尚国皇后,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恐不能煽风点火。
不过放在眼下,赫连熵思量,这样的奸臣却也是自己手中值得利用的好牌。
“朕又不让他们领兵打仗非要拿着刀枪与敌人厮杀,不过是在前线分析珀斯国的武器从而想出应对之策,到了战场也是要被保护起来的,两位爱卿又何须如此担心呢?”赫连熵顺着景怀桑的话接应道。
大阁老捋了下苍白胡须,也见机跟着景怀桑站了出来:“术业有专攻,珀斯国善武又有兵器加持。我们要想赢,只能智取。只是大尚国遁甲方面的人才在襄国之战中几近缺失,如今家国有难,那些剩下的人才难道不该勇于担当吗?若老夫能年轻个十余载,现在就恨不得亲自带兵去杀敌!”
御史拱手道:“宰相大人说得极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爱子之心固然重要,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应当建功立业、抛头颅洒热血之时,二位大人切莫因着一时眷护而阻碍了子孙们的前路。”
几位与景怀桑同党的大臣里应外合,合起伙来把萧昂策与李俄高高架起,不给他们留任何后退的余地。
赫连熵已经将景玉甯招回身边,在坐下时,他轻轻抚了一把景玉甯的手,景玉甯垂下眸面色自然地点头行礼,随后看向台下的众多大臣们,闭唇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