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净似水的声音于嘈杂街城中响起,仿若一缕不属于此的清风:
“小彻,让他们去吧。”景玉甯淡道。
听到是景玉甯发话,王彻只好退下一步,放这些人离开。
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女人与小二一同架着男人离开的滑稽场面,他迷惑道:
“她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护着那畜生?”
景玉甯和他一同看着此景,漠然道:
“许是尚有感情,许是为了生计。
二人这顿饭吃得不太痛快,
回去的路上,王彻终于忍不住问向景玉甯:
“方才先生为何拦我?这是在皇城天子脚下,又不是我们贫民窟。
像这样的恶人就该连同他底下助纣为虐的莠民一起报官交律法处置。”
景云甯叹了口气,轻声问他:“小彻,你可知律法存在的意义?”
“律法是立国之本,护佑百姓惩治恶人。”王彻答道。
“这只是表象。”景玉甯对他说道,
“律法是国之稳建工具之一,而非善恶尺量。”
他看向王彻:
“百姓在大体上对于是非对错之分辨其实并无大差别,可你有曾想过,为何各国却坚守于各自不同的律法而不使律法天下统一?”
见王彻思索后摇头,景玉甯陈言道:
“就大尚国与襄国的国情而论,大尚国盛武,擅战和造兵器,以男子当主女子为辅。近一百年来,人口之比男少女多。故而大尚国之律法于丈夫殴打妻子、抛妻纳妾并无大不妥,批评斥责几句便已了事。
再观襄国,其位于风水富足之地,盛产果类布匹,女子主业男子为辅。
故而于襄国之律法,丈夫若殴打了妻子便是重罪。因女子乃为国之主力,伤害主力等同于妨碍国之发展。
这便是当今律法存在的意义。”
王彻皱眉反问:“难道先生不认为打骂妻子是最下作的行为吗?”
他回想刚才男人痛打女人的一幕就胃里直犯恶心。
其实此事王彻动怒也有他幼时经历的缘故。
他的生母就是被他父亲活活打死的。
那个男人嗜酒好堵回家以打媳妇为乐,母亲被他打死后,他拿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抛下年幼的王彻和尚在襁褓中的小清,从此不知所踪。
这也导致王彻对打骂妻子抛弃孩子的男人恨之入骨。
“我亦如此认为。”景玉甯答,
“但一国之法所顾全的并非是国之下百姓的好恶。
很不幸的,它被创立于初代立法者的私心与国之稳建的前提。”
见王彻停住脚,景玉甯也顿足于他旁边,牵在他们身后的马发出阵阵哼鸣。
景玉甯轻吸口气,淡色的双眸直视着王彻,他神色认真道:
“要想使律法更贴近于惩恶扬善,我们读书人能做的只有倾尽所能完善国之不足,优异者登上立法之位不以偏私不以权欲地谱改它。
在那一日来临之前,每日只会徒增更多牺牲在稳建之下的无辜者。
而我们除了义愤填膺、痛心疾首外别无他法。”
野外的路间二人寂静须臾,遥望那身后远处的皇城灯火通明夜色璀璨,与他们即将回到的地方对比鲜明。
“其实无论是贫民窟还是皇城,乃至于朝堂或皇族,但凡存于这世间便必定俯拾皆是冷漠与恶意。
但作为活在这世间的我们,要做的是带来希望与生机,而非被大体同化。”
片晌后,王彻听见景玉甯悠净的声音娓娓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