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后仰,下巴扬起,目光散落在头顶漆黑的天花板上面:“张检查。你知道地下这座幸存者的保温箱里,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是阳光。
很可惜。你不知道。你的格局与眼界,只在于名利,金钱,以及受人仰慕的地位。
哦,或许还有你心系的第五区。”
“谢青溪。你这个人从小就这么讨人厌吗?从小就爱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吗?
——阳光。
谁不渴望!生活在地下的人们!谁不渴望!
可是这些要交给有能力,有责任的人来做。而不是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一个蛮横无理的野蛮人!”
张宁阳双手转而捏紧桌沿,她愤而站起身来。她无法理解面前这个穿着洁白裙摆的少女会说出这么不可理喻的话!无法理解这个少女会说出这么鄙夷领导者的话!
地下这座幸存者基地,被她称之为‘保温箱’!
这个谢青溪知不知道地上现在有多危险!知不道第一区,第三区的人们,为现在地下稳定的生活付出了多少!
——阳光,是不会出现在地下。
——生活在地下的幸存者们,每天见着的日光,不过是领导者们修建的光照系统。
——没有阳光,就没有植物。可没有植物,就代表了没有生机。
——没有生机的土壤中,只有绽放出死亡气息的花儿。
而且谢青溪不过是一直生活在第八区的下等人!她竟然敢来第五区犯案子!而且是弥天大案!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她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说自己只在乎名利,金钱,地位!
她是个什么东西!?
张宁阳原本出自于书生世家,此刻她心中的怒火被勾起,开始妙语连珠地向谢青溪进行炮轰:从鄙夷谢青溪的出身,到讽刺谢青溪的人格,再到不过是生活在第八区的下等人...
反观被骂者,却仍旧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
谢青溪主打一个左耳进右耳出,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第五区最高长官对自己的怒骂。她眨了眨眼睛,觉得时间这么久,检察官身后记笔记的警员,估计在本子上记了不少张宁阳的口吐芬芳。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时间差不多了。
谢青溪想。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地手机铃声在张检查的上衣口袋中响起,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愤恨地瞪了谢青溪一眼。天知道,去年第五区发生如此恶劣的案子!上面的领导是如何怪罪于她的!
而且这次抓捕谢青溪的行动,都惊动了第三区的警力!
是自己的失职!更是对第三区警力的浪费!
都怪面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少女!
谢青溪这次却对上张检查的眼眸,她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期待张检查电话里面的内容。她雀跃地看着张检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本来想挂的手却看到来电显示,顿在空中。
张检查接过手机走出审讯室,不过坐在屋内的谢青溪却是仍旧能听得清。
“喂!你好。这里是第五区检查,张宁阳。”
...
“哎呀。原来是江检查呀。怎么了?第三区出什么事了吗?”
...
“原来不是呀。那就好。”
...
“什么!?第五区?第五区又出现了去年的大案?!”
...
“目标嫌疑人大概样貌”
...
“红头发,黑皮衣....戴着黑色的面纱...”
...
“哈哈。”
审讯室内谢青溪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眉眼弯弯,神色愉悦。手中的手铐不知何时被她解开,她站起身来,看着前方应当做笔记却昏睡的警员们,轻轻地挥挥手。
Good bye!
精神力,就该如此用。
要不是用太多了,会导致自己神志不清,她真的想天天用啊!
也是不枉费自己跟张检查胡扯八扯没用的东西拖延时间:什么争夺地上的阳光,什么第三区,第五区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有第八区《The world》才是自己的归属。
圣经如是说道——酒精,带给人生命。
这不是自甘堕落,而是找到了自我存在的意义。
“i love 酒精!”
谢青溪伸出苍白的手指推开审讯室沉重的大门,门外走廊上的人造日光无比逼真。恍惚中,她站在原地伸出五指遮住自己的眼睛,以为回到十年前的世界。
走廊上,正在打电话的张检查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青溪从审讯室中出来,她左手仍旧举着电话,可对话却变了一个人:“谢!青!溪!你!是不是你!在第五区犯案的人!是不是你的同伙!是不是!是不是!”
“张检查,你出生于书生世家。声东击西,兵不厌诈。这种术法,你不会没听过吧?”
光束照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站在上面的谢青溪感觉裙摆被橙色的光亮照的柔软一些,她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半边的侧颜。她举起手学着对面穿着黑色西装张检查打电话的样子,示意:里面的人还在听呢~
一白一黑,站在走廊。中间是名为‘阳光’的分界线:精炼的黑装女检查,与一身皎洁亮白裙子的少女;来自第五区的正义。来自第八区的污泥。
谢青溪心情愉悦地走到走廊的落地窗处,随即抬起脚踹碎了窗户上的大片玻璃。只听‘哗’的一声,窗户上的大片玻璃瞬间裂成雪花状,然后碎裂开来。
她低眸看着楼下大片的人造绿植,然后扭头对张检查挑衅道:“希望我们下次还会见面,张检查。
不过,你不希望会看见我的。”
检察院的二楼上,谢青溪从裂开的窗户中一跃而下,洁白的裙摆被玻璃碎片刮坏,却仍旧在下坠空中的风中舞动。她闭上眼睛,发丝停留在脸颊,她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精神力会使时间定格,延缓速度。
她的耳边不光是徐缓的风声,还有系统的问题:【宿主!你难道不是想傅得鱼和你一起在一个地方偷盗吗?怎么你俩还不是一个位置?是她走错了吗?还是你画错了?...还是说,你在骗我?】
谢青溪想了一下,才是安慰道:【我没有骗你。傅得鱼也没有走错。我留给她的地图,与我要去的地方就是相反的。
系统——事以密成。
人要想先学会保守秘密,那就要先学会骗过自己。
系统。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除非像现在这样,我连自己也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