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刘大人安排管家好好安葬吴大,他当夜就在附近的村落找了一块地方,让仆人连忙下葬。而仆人在下葬的时候,因为天色昏暗,加之他与吴大关系一般,下葬的时候满是嫌弃。
边说,还边形容吴大的尸体状况,说吴大的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舌头也露在外面,身上也长满了虫子,整个外表很是可怖,当时他怕得要死,但还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清洗干净。
最后挖了好久的土,为他披上薄棺材,葬了下去
听到这里,季然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仆人,目光锐利:“你说谎,按照案卷记录,吴大是淹死的,一般情况下,他的眼皮应该是微张,眼珠子不会突出,而舌头也不会露出来。”
“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小的被吓到,看错了吧。”仆人讪讪笑了笑。
“不止,你说的吴大身上布满蛆虫的情况同样不可能出现。”季然继续道,“蛆虫的出现一般是在死亡后至少三日。”
“当夜你就将他下葬,绝不可能见到已成型的蛆虫。”
仆人听着已经两股战战,最后跪了下来,头也跟着垂下来,老实交代。
原来当时仆人嫌弃吴大的尸体,拉着板车走到一半路时,碰到个熟人,就随意将他搁置在路边,自己跟着朋友赌钱去了。
一下玩到第二天的早上,才想起还有这个事情没做,但一宿没睡就准备睡醒再随便挖个坑埋进去。
谁料睡醒就已经日上三竿,他急忙跑到路边,就发现板车上空无一人,吴大的尸体不见了。
他在附近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猜测可能是有野狗叼走也不在意。
但为了不受责罚,他还是偷偷地从义庄附近的乱葬岗里挖了一具尸体葬了下去,也算是交差了。
“你这欺上瞒下的狗东西。”刘管家听得是一脸愤怒:“你办这事前后给了你一吊钱,后面看你辛苦,我又给了你一吊钱,你把钱还回来!”
“这……小的已经把钱输光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二人吵了起来。
季然不管刘管家的金钱官司,知道尸体不见,她就更能确定吴大没死,昨日出现在大理寺的人,应该就是吴大。
“吴大被人捞上来时,可能只是陷入假死状态。”季然猜测道,“后面经过颠簸,路上摇晃之下他就把腹中的水吐了出来。”
“那他醒了怎么不回刘府?”齐礼不解地问。
摸摸下巴,季然看着还在吵架的刘管家和仆人,正色道:“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意外坠河,而是有人推他下去。”
“你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点头,她继续推测下去:“吴大应该很清楚要杀他的人是谁,那为了安全起见,他应该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找地方躲了起来。”
“这样的话,他何必来大理寺?就算是想要报案,也可以直接找刘大人。”齐礼不解,“刘大人性格耿直,应该会为他主持公道才对。”
“或许是因为刘府对吴大来说,已经不安全了。”季然猜测道,“你莫要忘记,当时吴大是临时和人换班的。”
“可吴大在刘府这么多年,他想要悄悄进去,肯定比混入大理寺要容易。”齐礼更加不解了。
季然道:“我想,他应该是想要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这才打消了计划。”
而现在,昨日还出现在大理寺的吴大应该没跑多远,崔易已经安排人下去找,应该很快就有线索了。
谈话间,站在一旁的刘管家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走到他们旁边,低声说了两句,还递了一张纸。
二人对此快速进行了一番探讨。
这时,从中堂传来的对话,引起他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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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内。
“崔大人,莫怪小的多嘴,我明白您与我老爷有些误会……”话说了一半,咳了两声,郑文摸了摸胡须,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继续道,“不过我们家的姑爷好歹也是个寺正,您想拉他来顶罪,这也未免有些太过了。”
这话里话外的,就是说崔易跟郑太师有仇,故意冤枉人。
崔易一言不发,像没听到郑文说话一样,眼都不眨一下,继续盯着底下的沈方。
“你……”郑文站起身,正要说些什么,随后像想到了些什么,又坐了下来,面带微笑,“小的明白了,崔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们家的六少爷,不日将要迎娶崔家五小姐,我们家老爷和您已经是姻亲了,这样算起来,那沈大人也是您的亲戚了。”
“这亲戚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但应该要网开一面,不然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您说对吧,崔大人。”
郑文谆谆教诲一番,言谈间很有崔易不懂事的意思。
听到姻亲二字,崔易的脸霎时沉了下来,眼神带刀,目光阴郁,重重“哼”一声,“他也配?”
不知道这个他,说的是郑太师还是沈方,还是两者都是。
郑文继续说了几句,崔易不理他。
最后,郑文重重放下茶杯,嘴角终于往下撇,厉声道:“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的要把太师请来,你才肯放人?”
崔易忽然勾起嘴角,单手放在背后,脚随意踏了几步,对站在旁边的张有问了句:“你有听到些什么吗?”
张有强压要翘起来的嘴角,忍笑回答道:“下官什么都听不到。”
“我好像听到有蚊子一直在那里嗡嗡叫,还大放厥词。”崔易状似无意识地嘲讽道。
“你……”郑文站起身,甩袖,决定先把沈方带走。
他走到沈方旁边,道:“姑爷,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我们走。”
话虽喊着姑爷,但态度着实轻视。
话音刚落,望着这场景,季然忍不住走了进去,正好挡住郑文往外走的路线。
“沈方就是杀害刘大人的凶手,他不能走。”她直视沈方,肯定道。
中堂内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在季然的身上。
崔易走了下来,不理郑文二人,问:“情况如何?”
“禀告大人,刘管家已将吴大的随身物品拿来。”季然拿起木片里的书信,递给他,“请大人查看。”
季然注意到,当信出现的时候,原本满脸自信的沈方,额角开始出现冷汗,手紧紧握着旁边的椅角,两眼死死盯着握在崔易手里的信件。
信上寥寥几百字,崔易一目十行看下来,很快看完。
他嘴角微微勾起,牵出一丝讥讽,扬起信封,道:“沈大人,看到这信,熟悉吗?”
沈大人这三个字,语气轻慢,带着不屑之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方强装镇定,眼神躲闪。
“这两个沈方里,你是哪一个?”崔易问道。
沈方面色发白,依旧说听不懂,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中正二年。”崔易慢慢吐出这几个字,这正是那封信上的落款时间,也是沈方参加会试的那一年。
“沈大人不介意的话,本官可以到礼部查找当年的会试记录,那里会有当时参加过考试的考生籍贯,我想,应该只能找到一个名叫沈方的太原考生吧。”
沈方的脸色随着崔易的话越发难看。
“到现在,你还想狡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崔易大声呵斥。
沈方像被打倒一般,坐了下来,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
郑文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开口打断:“就算姑爷是这信里面的沈方,也证明不了什么。”
“这信藏在木片里,木片则是在吴大身上找到的。”季然插了一嘴,“沈大人一直声称不认识吴大,那这木片为何会出现在吴大那里呢?”
沈方的嘴蠕动了两下,还是被郑文放在他肩上的手压下。
郑文冷哼,不屑道:“谁知道这木片是哪来的,你说是就是吗,你没有证据。”
话音刚落,就好像要打这老匹夫的脸似的,齐礼从门外带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矮小,身穿粗麻短衣,一头乱发,脸上泥血相间交融,满是狼藉。
这人,正是他们寻找多时的吴大。